父亲的无畏

晓华

快到清明节了，对父母的思念又强烈的涌上心头。

文革中的一段往事，一段最难忘的记忆又让我拿起了笔。

1968年，在小学晃荡了两年的五六年级学生，在“复课闹革命”的指示下进入中学了。

在中学，革命高于复课，天天读，深挖洞，喊口号又折腾了一年，69届（以前是六年级）开始分配了。他们很不幸，被一锅端去东北建设兵团，别无选择。不幸的六九届有的可能还不到十六岁，就要被送到遥远冰天雪的北大荒接受改造。

我二哥赶上了。学校里在做动员，宣传，高音喇叭里整天播放着豪迈激情的歌曲“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革命最需要的地方去……”说是动员，其实没商量，必须相应M主的号召，那时的中国对他疯狂的崇拜，服从，他的语言一句顶一万句，他在国人心中是至高无上的神。

这个坏消息降临到我家，我的大哥因为身体原因没有上山下乡。二哥身强力壮没有理由不去了。那时的人也不懂走后门开个假证明什么的。

没想到的是父亲的态度很坚决“不去，哪也不去！”听到父亲的决定我们很震惊，在那时候的社会情境下怎么可能不响应M主的号召“命令”呢，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父亲为了防止二哥偷偷走，把户口本藏了起来，我们都很不理解很抗拒父亲的决定。父亲的坚持不知道会有什么厄运等待着我们这个家庭。

紧接着，母亲被停职送进了学习班。学校工宣队，军宣队轮番到家里做工作。但父亲毫不畏惧，不予理睬。每次这些人到我家我都害怕不敢在旁边，躲到外边去。

记得有一次父亲延安医大的老同学陈伯伯来探望父亲，他是位经过长征的红军干部，还是现役军人。军宣队的杨队长也来了正好碰到，他还在不知深浅地动员父亲，可能以为会得到这位首长的支持。没想到首长大怒，跟他拍了桌子。这次我听到了，陈伯伯说“我们提着脑袋干革命，现在想把孩子留在身边不可以吗！“你不要不知天高地厚，老子参加革命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呢！……”我当时吓得够呛，没想到杨队长也被吓到了。连忙说首长息怒，首长息怒。然后就灰溜溜地离开了。从那以后就再没来过我家。我想是陈伯伯的话和那身军装把他震住了，军人嘛，官大一级压死人。

虽然他们不来捣乱，但社会压力，二哥在学校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紧接着我的麻烦又来了，我们这届倒是有一部分留北京了。我被分到了房管局当小工，从小娇生惯养的我实在是干不了了。又是父亲让我辞掉了这份工作，回归家庭。我们家就有两个孩子呆在了家里，可想而知会是一个什么情景，父亲需要顶着多大了压力。记得那时正在搞党员恢复组织生活的认定，父亲没有通过。他说“我宁可不恢复，也不让孩子离开，他们已经很可怜，学上不成，还要去当农民，这是我们当年参加革命的初衷吗？”

父亲对当时的动乱有很强的抵住情绪，当然不能随便表现出来，但在他和老朋友的谈话里我们都能了解一些，我们不敢出去说，那是很危险的。

从小父亲非常重视我们的学习，他今常说的话是“不好好学习，没有知识什么也干不成”。动乱时期我们三个孩子失去上学的机会是父亲最不能接受的不幸。

由于父亲的坚持和无畏，我和二哥都躲过了厄运。又由于母亲的努力为我俩找到了工作。记得那位帮我们找工作的叔叔说，他被我们的母亲感动了，第一次走后门为孩子找工作。

岁月如流，亲人远去，转眼五十多年过去了，但对这段生活的记忆却铭刻在我们的心里。父亲是平凡的，他就是以深沉的父爱保护着我们，疼爱着我们。父亲又是伟大的，在那个红色恐怖的疯狂年代，他是那么的无畏，勇敢，睿智。现在的人是很难想象的。

清明时节，仅以此短文敬献给我们的父母，他们的爱与奉献深深地印在我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