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析左思《招隐》（其一）

张元文（爱莲说）

招 隐（其一 ）

左 思

【原诗】

杖策招隐士，荒涂横古今。[1]

岩穴无结构，丘中有鸣琴。[2]

白云停阴冈，丹葩曜阳林。[3]

石泉漱琼瑶，纤鳞或浮沉。[4]

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5]

何事待啸歌，灌木自悲吟。[6]

秋菊兼糇粮，幽兰间重襟。[7]

踌躇足力烦，聊欲投吾簪。[8]

【今译】

持着手杖找寻隐士，荒途阻塞从古至今。

只见岩穴不见房屋，丘中却有弹琴之声。

白云飘浮北面山冈，红花照耀山南树林。

清泉激荡如玉石头，小鱼水里时浮时沉。

不必定有管弦之乐，山水自有清妙之音。

何须等待人们吟唱，灌木自会发出悲吟。

秋日菊花兼作食粮，芳馨幽兰杂佩衣襟。

徘徊仕途足力疲乏，姑且想要抛弃簪缨。

【注释】

[1]杖策：持着手杖。策：树木的细枝。招：寻找。涂：同“途”。横：塞，满。[2]结构：交结构架。此指房屋建筑。[3]阴冈：山之北坡。阴：北面。冈：山脊。丹葩：红色的花。丹：红色。葩：花。曜：照耀。阳林：山南面的树林。阳：南面。[4]漱：激荡。琼瑶：美玉，此指山石。纤鳞：小鱼。或浮沉：时浮时沉。[5]丝竹：指管弦乐器。丝：弦乐器。竹：管乐器。[6]啸歌：吟唱。灌木：丛生的树木。[7]糇粮：食粮。间重襟：杂佩在衣襟上。间：杂置。[8]踌躇：徘徊。烦：疲乏。簪：古人用它连结冠和头发之具。冠为士大夫所用，以区别于庶人。投：抛弃。投吾簪，意即挂冠抛弃官职，隐居不再仕进。

【赏析】

左思《招隐》共两首，此篇为第一首。诗中描写隐士的居住环境和清高生活，表现诗人不肯与恶浊社会同流合污的精神。

　　诗开头两句，开宗明义，直接点题，说我持杖入山的目的，是为了寻访隐士的生活，但见山中荒芜的道路，好像从古到今都没人走过。“岩穴”六句，描写山林景色和隐士生活环境。放眼望去，只见山岩洞穴，不见房屋结构，却从山丘中传来隐隐的琴声。山北白云飘飘，山南红花闪耀，清澈的泉水激荡着如玉的山石，小鱼在澄碧的水潭中倏忽沉浮。这六句是写所见。“非必”四句则写所闻：不必丝竹之乐，却有山水奏出清妙动听的声音；无须放声高歌，风吹灌木之声自是悲戚的吟唱。“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词浅情深，道人所难道，遂成千古传诵名句。“秋菊”二句，是从衣食着手来表现隐士的高洁和质朴。秋菊可以充作粮食，幽兰可以佩缀衣襟，隐逸生活多么令人神往。秋菊幽兰，具芳香之性，秉贞洁之姿，正是隐士人格与形象的象征。最后两句，说诗人这时才感到：仕途艰难、世事坎坷，腿脚徘徊得很疲乏，倒不如挂冠辞职，追步隐士，归隐山中。这里表现出作者与纷扰世事诀别的坚决态度。

　　此诗立意与汉代的淮南小山所写《招隐士》完全不同。《招隐士》极写山中野兽出没，幽深险阻，呼唤隐士早日出山——“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而此诗则把山中的风光，描写得极其脱俗、幽美，充满天趣，隐士高逸出俗、怡然自得的风姿跃然纸上，表现出对隐士生活的无限向往。与诗人的《咏史》相比，《咏史》写得矫健，而《招隐》写得秀逸，“具豪迈不群的气概，高旷难及的意绪”（郑振铎语）。此诗写景细致、真切，语言古朴、峻洁，诗末议论过渡自然，体现了诗人高洁的情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