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偶遇结香

才江慕海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一一惊蛰。晨起，檐角冰棱正滴答着最后的冬意。城东河堤边那丛结香在薄雾里舒展枝条，花苞上凝着细碎的晨露，像把满天的星光都揽进了怀里。

惊蛰是万物初醒的时辰。蚯蚓尚在泥土深处翻身，黄鹂未试新调，倒是这结香总抢在春雷之前睁开惺忪睡眼。暗青色的老枝虬结如篆，嫩黄花球却似揉碎的月光。难怪古人唤它"梦花"，说这草木记得人间未圆的夙愿，才把枝桠拧成解不开的同心结。

记得祖母在世时，常在惊蛰前夜用红绳系结香枝。她总说枝条越盘曲，花香越清冽，就像人这一生总要经些弯折才能酿出真滋味。有年大雪压断了半树花枝，我们都以为活不成了，谁知来年断口处竟绽出更多花簇。原来草木的伤痕，都是春天破茧的缝隙。

元人张翥在《结香赞》里写："其枝柔韧，可以绾结"，这般灵性最配江南的烟水。鄂西北的姑娘们爱把结香花晒干缝进香囊，说是能系住远行人的归期。苏州拙政园的回廊下，至今留着几株明代结香，老干如游龙盘柱，每到惊蛰便落下满地碎金，倒映着四百年前的月光。

如今站在钢筋森林里看这丛结香，忽然懂了古人为何要在料峭春寒里歌咏它。这花不似梅花孤绝，不似桃李喧闹，偏在冬春交替的裂缝里，用柔软的倔强织一张金色蛛网。晨雾散尽时，几只早醒的蜜蜂正绕着花球打转，翅膀沾满朝阳的金粉，倒像是结香把春天结成了看得见的模样。

远处传来隐隐雷声。结香枝条在风中轻颤，把积蓄了整个冬天的暗香，抖落在惊蛰第一道闪电划过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