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那幀壯麗如詩的畫卷(五)

W Zhang

<h3> 南美之旅 (五):阿根廷埃尔卡拉法特<br> El Calafate</h3> <h3>文字\攝影\張薇</h3> <h3>如果說美洲最南端的 Patagonia (智利一側) 之旅猶如一場史詩般的修行,在我們人生旅曆中留下了難以被忘卻的一章,那隨之繼續的又一場修行,則以其獨有的方式和震撼心扉的自然之美,續寫了又一段不能被忘卻的章節。</h3> <h3>結束了在Torres Del Paine National Park 兩天的行程後,我們便乘大巴從智利去 El Calafate -- 阿根廷圣克鲁斯省南部、巴塔哥尼亚冰川边缘附近的一座小镇。</h3> <h3>阿根廷入境管理處</h3> <h3>在兩國的邊境處辦理入境手續。基礎設施的破敗與落後,真有點令人感到一絲淒涼。好在一切還算順利,於是這淒涼之感便瞬間溜入了車輪向前驅使的碾壓聲中。</h3> <h3>大巴載著一車的人行駛在阿根廷廣闊原野上。此時,毫無睡意的我,只想好好欣賞映入眼簾的那一幅幅接踵而來的說不盡、道不完、完全超脫了相框之局限、 足以令人馳懷遊目的自然之美景。</h3> <h3>沒想到放鬆的心緒在三個多小時後,會戛然而止於途中一處主要的休閒站。因為智利這家大巴公司與阿根廷巡警方面的相關協議與手續沒有被公司再次有效執行,所以陸續到達此休閒站的幾輛同一公司的大巴,均被阿根廷方面要求原路返回,且沒有任何商量餘地。</h3> <h3>無奈與焦慮困擾著遊客,尤其是一些接著要去搭機的人們。經過公司相關負責人的周旋與磋商,三個多小時後,我們終於由智利的另一家大巴公司接替著完成了接下來所需的兩個半小時的行程。令我感到些許安慰的, 是在整個事件發生的過程當中,尤其是那長達幾小時的等待,沒有人因此而失態發怒,均是心平氣和地接受眼前的現實,有些懂西班牙語的乘客,還主動承擔起譯員的義務。這或許就是一種被稱之為素養的體現吧。</h3> <h3>帶有戲劇性的插曲,將原本只需5個多小時就能到達的目的地,硬是陪上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猶如南極的夏季,好在此時進入夏季的 Patagonia 日照時間非常長:晨曦浮現於5:00,而黃昏的餘輝則拋灑在23:00。</h3> <h3>該城市的名字也是一種開著黃花、結著深藍色漿果的小灌木的名字。這個詞來自calafate 一詞,在西班牙語中意為“填縫劑”。</h3> <h3>雖然有著近百年的現代史,但真正帶動這座小鎮逐漸發展的主要原因,在於1937鄰近 Torres Del Paine National Park 的建立,使得這裡的公路建設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加之20世紀國際旅行數量的增加(尤其是生態旅遊),在推動該地區經濟增長的同時,数万人口的增加也為這個小鎮增添了極大的煙火氣。尤其是在小鎮唯一的一條主街上,商店及餐館比比皆是,牛排、羊肉、海鮮、紅酒....均是阿根廷物美價廉的特產。遊客們可任意選擇自己之喜愛,將一天的疲倦打發殆盡。</h3> <h3>由於 El Calafate 所處的地理位置具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是通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的世界遺產 Perito Moreno Glaciers 的門戶,所以這座海拔199米 (656英尺)、以寒冷乾燥,以及多風的氣候而聞名的小鎮,無可置疑地成為一處重要的旅遊目的地。</h3> <h3>Perito Moreno Los Glaciers 的存在,令人們忘卻了這裡幾乎每天都有呼嘯的大風和飛揚的塵土~因為它是阿根廷巴塔哥尼亞最重要的旅遊景點之一。<br></h3> <h3>冰川國家公園的總面積為4459 km²,以探險家弗朗西斯科·莫雷諾的名字命名。這裡的冰川不僅是世界上極地之外最大的冰河之一, 也是世界上罕见的仍在增長中的冰河,更是人類可直接抵達和近距離觀賞的少數冰川之一。1981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遺產。<br>(注:探險家弗朗西斯科·莫雷諾是19世紀研究該地區的先驅,並在1902年阿根廷和智利之間的安第斯山脈仲裁裁決中為捍衛阿根廷利益做出了重要貢獻)。</h3> <h3>如同一座冰雪王國,作為形成於20萬年前的世上著名“活冰川”,其上部高出水面70米,寬為4.4公里,呈深藍色調。它的四周,那大大小小356處冰川,經大自然的粗曠雕琢,猶如一面面龐然壯美之壁,以令人震撼的姿態充分展現大自然磅礴的氣勢及無與倫比之奇麗。</h3> <h3>那佈滿冰川表面深邃的裂隙與浮雕般的冰塔,隨著光影的移動與變換,潔白的冰層間透出的那份幽深的藍色,仿佛蘊藏著地球最古老的記憶,總是那樣令人心生敬畏;時而響起的裂冰之聲,恰似大地在向人間低語陳述著歸納在它那絕對權威的地質巨著中所親歷的地質的變遷過往。</h3> <h3>尤其是當冰川崩裂的瞬間所發出的如雷霆般之聲,振撼了多少人間之生靈。冰壁被無情撕裂,脫體後的大小冰塊紛紛落入阿根廷湖,激起朵朵染著寶藍色翻騰的浪花,恍若地球的呼吸,渾似生命的變遷。</h3> <h3>寂靜的安第斯山脈為這些冰雪奇跡20多萬年的沉默守望,使這裡的每一刻都充滿壯闊與神秘:無邊無際的冰川,令人屏氣歛息的景觀,一個尤似時間靜止的遠古世界,就這樣帶著自然最原始而又曠野的壯麗,霸氣地呈現於此,令人們為之沉醉不成泥。</h3> <h3>帶著冰川晶瑩剔透的氣息和狂風賜予的沙塵,第二天開車兩個半小時,我們來到了又一修行處 El Chalten ~一座位於面積為12,363 平方公里、南巴塔哥尼亞冰川邊緣的小山村。這裡的四周被群山緊緊相擁著,十幾條優美的健行路線宛如巨樹之根系,盤根錯節地從這裡蜿蜒伸展至自己想要去的方位,或筆直通往地平線,或曲折穿梭於山川之間,為來訪者們提供了難得的可隨意選擇之機會。</h3> <h3><br>這座冬季時基本被冰雪包圍的小鎮,其房屋結構低矮簡陋,道路大多由岩石和泥土鋪成。 <br>規模不大的商店和餐館林立在村莊的聖馬丁街上(村裡主要街道之一),品種之繁多,為比當地居民人數還多的到訪健行者們提供了必要的生活所需。還有那遊蕩在小街上的流浪狗,不時會跟隨在進出商店的遊人四周,眼神裡露出一份對食物的乞求。頻繁的大風天氣,攜帶者鋪天蓋地的沙塵,令人多少存有一份整座小鎮似乎隨時會在朦朧中被吹移動的感覺。全年生活在那裡的約350位居民,利用其所處地理位置的優勢,不僅撐起了小山村的一片天,更是令這裡逐漸得到外界的關注與青睞。</h3> <h3>作為交通樞紐,El Chalten 位於 Rio de las Vueltas 河畔、Reserva Nacional Zona Viedma 内,並靠近 Cerro Torre (位於阿根廷和智利邊界,是南美洲巴塔哥尼亞冰川南部的一座山峰),以及著名的 Fitz Roy (該峰海拔3,128 米,被冠以“妃子峰”之稱)的山腳,而這兩座山峰,均為熱門的攀登點。</h3> <h3>此處可謂攀登與徒步者的青睞之地。</h3> <h3><br>在 Fitz Roy 山腳下一個旅店裡我們暫住了下來。傍晚,如荼的餘輝為這座被譽為“阿根廷登山之都“、和進入那片壯麗景觀主要門戶的小山村換上了柔情的睡衣,溫馨提示著人們這裡夏季的作息時間。</h3> <h3>Fitz Roy (又名 Cerro Chaltén),是該地區最具代表性的高峰之一,以其陡峭的岩壁、壯麗的冰川景觀,和變化莫測的天氣而聞名於世。儘管其高度相較於喜馬拉雅山脈的巨峰來說並不算突出,但其險峻的地形、惡劣的氣候,以及攀登路線所具有極具技術難度,使攀登充滿一定的冒險性,被視為世界上難以征服的山峰之一。正是因為這些諸多因素,令這座山峰無形中成為許多攀岩高手與登山愛好者夢寐以求的挑戰,亦是全球背包客、徒步旅行者和攝影愛好者的夢想之地。</h3> <h3>Fitz Roy 峰最早由當地的特維爾切族(Tehuelche)原住民稱為“Chaltén”,意為“冒煙的山”,緣於山頂常年被雲霧環繞。 1877年,阿根廷探險家弗朗西斯科·莫雷諾(Francisco Moreno) 以著名船長、英國海軍上將羅伯特·菲茨羅伊 (Robert FitzRoy) 的名字命名這座山。1952年,由法國登山者Lionel Terry 等成功完成對 Fitz Roy 峰的首次攀登。從那以後,這座矗立於巴塔哥尼亞蒼茫天地間、如同一巨型的石之堡壘、帶著鋒利的岩峰直指蒼穹、尤似大地向天空發出無聲吶喊的山峰,便有了其一定的知名度,成為大自然愛好者們旅行清單中不可缺少的嚮往之地。<br><br>(注:羅伯特·菲茨羅伊是南美洲大部分海岸地圖的主要繪製者,包括巴塔哥尼亞,也是達爾文著名考察旅程的領航者之一。)</h3> <h3>經過休整後,第二天一早6:30,披著小山村精心編織、透著山野特有的那一絲清新之味的晨曦,從小鎮的聖馬丁大街的盡頭,我們開始實施從阿根廷最經典、最负盛名的徒步路線“菲茨羅伊之路”全天候徒步登山觀景計劃,前往 Laguna de los Tres 和 Laguna Sucia 目睹“妃子峰”隱藏於“自然深閨”所持有的獨特之美。</h3> <h3>由於巴塔哥尼亞地區氣候條件十分嚴峻,菲茨羅伊峰常年被縈繞在山峰周圍的雲雾遮盖,很難目睹其真容,所以是否能夠如願登上山頂一覽奇觀,天氣因素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承蒙宙斯的厚愛,讓我們遇到了一個實在是難得的天藍雲白、微風略送的好天氣。<br></h3> <h3>從山的入口處選擇 Laguna De los Tres這條步道開始向上攀行(此道可以最近距離看到菲茨羅伊峰),走過一段相對平整、但盤根錯節的灌木與叢林後,我們停足稍作休息。抬頭遠眺,此時的山峰依附著皚皚白雪,與已褪去晨曦羞澀的日光迎合,展現出其細膩的層次與壯闊的輪廓,傲然地等待著敢於挑戰它的人們。 </h3> <h3><br>回頭俯視,山腳下那些大小湖泊,如同上帝慷慨拋下的寶石,深情地鑲嵌於荒野之中。冰藍色的粼波,倒映著這座神秘而莊嚴的山峰其峻峭而不屈的姿態,彷彿亙古長存。微風掠過湖面,荡漾的波紋一圈又一圈地逐層扩散,恰似在低語這片土地的古老傳說與荒野傳奇。披著銀裝的冰川從山脊蜿蜒而下,與粗獷的花崗岩峭壁形成鮮明對比,力展大自然最極致的對比美學。</h3> <h3>一路向上,邊走邊歇,隨身所帶的兩瓶礦泉水沒多久就被毫無登山經驗的我們小口潤喉而盡。大自然是有情義的,當走了六公里左右的山路後,潺潺的溪水奏著歡快的叮咚聲,歡跳著向我們流淌過來。以手掬水,清澈的山泉輕柔地滑過指尖,留下一份舒適的涼意,還有一絲沁脾的甘甜。</h3> <h3>藉著登山杖,繼續蹣跚地在亂石叢中往上挪動3公里有餘,途中又遇一山泉,汲水及小憩後,我們再次起身,當走過一處灑滿小碎石的開闊地帶,穿過一片有亂石當道的茂密樹林後,頓感 Fitz Roy 似乎就近在咫尺。清涼甘甜的山泉,又一次激活了體內疲憊的細胞,總想著已完成了近十公里艱難的徒步,只需再努力一下,心中的希望會成為美好的現實。</h3> <h3>從在做攻略時所看到的信息中得知,整個登山過程中攀登最辛苦、最具挑戰性的,是最後一公里的路。<br>儘管事先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當真正開始最後的行程時,所面臨的一切,令人足以體會到來自大自然的一股無法抗拒的威懾。除了整條山路被橫行霸道、大大小小的亂石擁堵之外,更需要面對的,是在擁擠不堪的亂象中既要尋找能夠往上攀登的立足之地,還得應付猶如拋物線側面往上400米陡峭坡度的艱難,以及隨時可能滾落的石塊。對於不具備登山經驗的我們而言,每邁一步都得小心謹慎,都是對耐力與意志關鍵性的考驗。一旦出現什麼狀況,那裡是沒有任何急救措施可言。<br><br>有言道“行百里者半九十”, Fitz Roy 峰最後這一公里的攀登路線,正是對這句俗語的完美詮釋:越接近目標,就意味著越是艰險無比、是關键之關鍵。</h3> <h3>指示牌上明確標示著接下來的徒步之艱難。</h3> <h3>為了就在眼前的這份嚴酷之壯美,我們又一次打起精神繼續步履艱難地向上爬行。 體力的支出加上海拔的差異,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與天地爭奪氧氣,雙腿會因疲憊而顫抖。近五個半小時舉步維艱地付出,約11公里險峻崎嶇的山路,終於拋在了被汗水濕透的背脊,Mt. Fitz Roy 依山之冰川湖,此時此刻,就在我們那雙沾滿走南闖北、糅合著千里之外異地塵土的旅遊鞋旁。山風徐來,有清爽,更有幾分蘊藏在這片世界裡的神秘。疲憊與挑戰的痕跡在“妃子”凝重而又略帶幾分放任的端莊中頓時化為純粹的敬畏~她的回報是如此驚人,那絕美神秘的景色,此時,已毫無吝嗇地落在了我的身上。</h3> <h3>正午的日光,猶如深寵著摯愛妃子的國王,恰如其分地以這份寵愛裝扮著自己愛妃那集豐滿與冷峻、剛毅與柔情於一體的清晰之輪廓。眼前的一切,令我再次陷入語言的困窘,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任思緒馳騁其中,或許就是我此刻最好的表述。</h3> <h3>稍作休憩後,我們繼續前行。翻過一座山坡,便是今天最後的觀景點 Laguna Sucia。<br><br>隱藏在雄偉的安第斯山脈之中、位於阿根廷 Los Glaciares National Park 內的 Laguna Sucia,令剛經歷從險峻的山路與陡峭的岩坡攀登上來的我們瞬間屏息凝视。這座湖泊坐落於著名的Monte Fitz Roy 附近,山峰將其中的大部分一分為二。相較於鄰近的 Laguna de los Tres,Laguna Sucia 更顯幽靜而神秘。</h3> <h3>宛如披著湛藍色極品睡衣的佳人,Laguna Sucia 以優雅的氣質靜臥在冰川與峭壁之間。<br>湖水因冰川融化的礦物質而呈現出深邃的藍色,與四周的灰白冰川和黑色花崗岩形成強烈的色澤對比。陡峭的懸崖層次分明地環繞在湖泊邊緣,大小不等的碎石與夏季尚存的冰雪分佈得錯落有致,盡顯一種原始而粗獷的美。微風吹拂,湖面偶爾泛起的漣漪,映照著變幻莫測的雲影,還有能那帶著殘雪、被自然雕琢而成的俏麗的山峰。<br><br>這裡沒有擁擠的人潮,只有巍峨的山峰與冰冷的湖水;這裡沒有嘲哳的喧囂,只有來自大自然最純粹的震撼。</h3> <h3>與去南極和北極的修行之收獲相比,这里也是世界的尽头,是离尘世最远的地方,但這裡多了一份只有在親歷了為時六6個多小時、單程近11公里山路的艱難徒步才能收穫到的、讓人真正感受到高原荒野的心靈震撼。<br><br>我,深深愛上了這片令人感到渺小與孤寂的荒野。</h3> <h3>投射在這裡每一個角落的陽光,此時给人带来的享受是那般地溫暖、舒適和浪漫。看著在光中逐漸變長的身影,儘管如此依依不捨,我們也只能轉身告別~回程11公里更為艱難的山路,在日頭的慫恿下,已向我們發出一份溫馨中極具挑戰性的“請柬”。<br><br>天逐人願,宙斯的熱情好客與慈善的溫柔,賜予我們一個在此處徒步攀登的最佳天氣。這一全程12小時、路程為22公里的挑戰,可謂是我們這趟出行的 “grand finale”,終將成為人生經歷中又一值得珍藏的瞬間。</h3> <h3>記得日本现当代小说家川端康成在他創作的第一部中篇小說、也是他唯美主義代表之作的《雪国》中曾這樣寫道:要喚回對自然和自己容易失去的真摯感情,最好是爬山。而對於我們兩位已近懸車之歲的背包客而言,獨行於人煙稀少的荒野、克服語言的障礙、步履艱難地登上心中的山峰目睹自然之震撼,只要能走入大自然,就心願足矣。</h3> <h3>回到山腳下的小山村,已是黃昏時分。轉身回望才離開不久的 Monte Fitz Roy,此時的她,正披著鍍金的晚宴衫衣,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曾經為她而來的人們。</h3> <h3>半夜時分,外面狂風大作,呼嘯聲如雷貫耳,感覺整座小山村就猶如一只快斷線的風箏,似乎隨時都有被風吹走的可能。<br><br>只是 El Chalten 沒有成為斷線的風箏,Monte Fitz Roy 的“妃子們”也仍傲美依舊。而我們,在狂風肆虐後的翌日,帶著相逢時的一份喜悅和遠超自身期盼的累累收穫,惜別了這裡的一切。</h3> <h3> 二零二五年三月於美國馬里蘭州</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