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升入中学,很有点万丈豪情,感觉自己长大了,成熟了。兴高采烈地颠进新的学校,不想,面对寒伧的“校容校貌”,那喜悦陡然跌落了。</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栋木瓦结构的老旧房子,黛瓦粉墙,瓦楞长满青苔,粉墙斑斑驳驳,窗棂积满灰尘,青色的地砖,高低不平,这一切仿佛都在诉说着一个久远而肃穆的故事。想它原来定然不是民居,也不是祠堂,说它像小庙,倒有几分相似。望着它饱经沧桑的容颜,叫人置身其中,怎能鲜活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的中学,仅有四个班的中学。记得当时它有一个特殊的校名——“五一初中班”,就在列西浮桥头。</p> <p class="ql-block"> 第一任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庄老师,瘦高个,脸黑,戴一副白边框眼镜,可谓黑白分明,很年轻,师大刚毕业。上课时,他那严肃的表情和夹杂着闽南方言的沙哑的嗓音,颇令班上女生心里不快,但当讲到动情之处,他自个哑然失笑,露出一副整齐雪白的牙齿的那一刻,女生们心里才有种大赦的轻松,课下也才敢偶尔跟他套近乎。他写得一手漂亮的粉笔字,折服了班里所有的男孩,而他那白边框眼镜里穿透出来的目光,多半显得阴森,叫男生心里虚虚的。</p><p class="ql-block"> 与他配班的数学老师姓郑,也戴眼镜,大学毕业,个高大,操一口浓重的福州一带方言的普通话。他上课不苟言笑,教书育人是严谨有余,随和不足。在他的教鞭之下,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成了驯服的羔羊,听他的课没人敢开小差,沉闷得很,久了极易疲惫。</p><p class="ql-block"> 两位老师对我虽然没有到关怀备至的程度,但至少我没有挨过他们的训斥。一来是我的学习成绩还排得上前几名,二来我算得上是懂规矩的“羔羊”。一学年下来,我对他们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敬而远之。</p> <p class="ql-block"> 第二学年报名的那天,给我们注册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教师,消息灵通的同学把我拖到一边,小声地告诉我说:“庄老师调走了,数学老师也换了,班主任就是给我们注册的女教师。”我好奇地站在旁边打量起来:鹅蛋形的脸,白嫩的肤色,黝黑亮丽的头发,梳着两条长辫,身体微胖,蛮漂亮的。</p><p class="ql-block"> 开学的头一堂课是数学课,上课的铃刚响,那位女教师已步态娉婷地走进了教室。一番师生问好之后,她便自报了家门:“我叫廖泉文。”说完把名字写在黑板上。接下来她给我们讲学习数学的趣味和学好数学的方法,她还和我们谈理想谈未来。她的一席话跟我们贴得很近,很接地气。一下子就折倒了我们一大片,也许是女教师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吧,一堂课下来让我们感动了好几天。</p><p class="ql-block"> 廖老师的数学课庄中带谐,生动有趣,深入浅出,条理清楚,加上她那端庄优雅的教态,吐字清晰美妙的话音,像“春风又绿江南岸”,给我们班带来了活力,带来了生机,她那迷人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同学,仿佛春风拂面,有一种和暖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以后的日子里,我从同学那里听到了一些有关廖老师的“掌故”,教我们语文的杨友庭老师就是她的爱人,算是班主任助理吧,调皮的学生背地里称两位老师是开“夫妻店”。杨老师待人虽然严肃,甚至显得几分生硬,但他上课对我们要求很严,他丰富的阅历和广博的知识赢得了我们的好感和敬重。他们俩还是高中同窗,后来是同年考入厦门大学,廖老师学数学,杨老师学历史,廖老师和杨老师同岁,还没有孩子,大约是新婚燕尔。那时的我们总爱对新老师进行一番“政审”。</p><p class="ql-block"> 从廖老师亲切的谈吐里,从她那动人的举止中,我们感受到了一位女班主任的魅力。最见效的是:原来不爱读书的周永福,学习认真起来;原来爱搞恶作剧的阮林祥,变得乖巧了;原来霸气十足的任岩响,也“俯首称臣”不敢高声言语了。班风也有了明显好转,原先男女授受不亲的局面被打破了,男女同学有了更多的沟通和理解,大家集体荣誉感增强了,班级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互帮互学蔚然成风,学习气氛日渐浓厚。半期考我们班总评成绩,高出邻班一截。年段举行的篮球、排球、乒乓球赛,我班队员技高一筹,囊括了三球冠军,出尽了风头。</p> <p class="ql-block"> 可是,就在我班好戏连台,捷报频传的时候 ,出了一件意外的事情,那是半期考过后的一个星期六下午,我们班参加整理校园操场的劳动,阮林祥拉着一板车土,冲一个下坡,不慎跌倒,板车碾过他的左腿,骨折了。廖老师见状,急得快哭了,好在杨老师闻讯赶来,叫人赶紧送医院,及时作了处理。阮林祥在医院和在家中养伤期间,廖老师不仅多次去探视他,而且还叫我们几个学习好的同学每天放学给他补课,期末考,是廖老师亲自把卷子送去的,虽然阮林祥近二个月没到校上课,但他各科都考及格。得知这一情况后,廖老师欣慰地笑了。</p><p class="ql-block"> 初二的下学期,我们的语数老师又换了。有位女同学告诉我,廖老师和杨老师调到三中去了,廖老师还生了个胖小子,正在家中带孩子。得知这一消息,我心里一下子觉得很难过。那么好的老师,怎么说调走就调走了呢?</p><p class="ql-block"> 可当时我并没有去看望一下廖老师,那时的我是多么幼稚无知啊。廖老师突然调动的最初一段时间,我心里一直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p> <p class="ql-block"> 初中毕业后,我转入一所子弟学校读高中,虽然离廖老师所在的三中很近,但我还是没去看望她。在那所学校日子过得很平淡。时不时会想起廖老师跟我们相处的那短短的一个学期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一个阴沉沉的早上,下课了,我还在教室里支腮发呆,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我循声望去,见是初中的女同学林有珠,她在二中就读,我走出教室,惊奇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答非所问地说:“你看是谁和我一起来?”</p><p class="ql-block"> 那不是廖老师吗?看到廖老师就站在林有珠身后,我很意外,心里还有点忐忑,我低着头叫了声:“廖老师!”</p><p class="ql-block"> 学生不主动去看望老师,反倒是老师来看望学生,当时我心里是既感动又惭愧。我一时语塞,有点窘迫,我想她是看得出来的。过了一会她说:“三中离这很近,你有空可以过来玩嘛。”说完又聊了一会,上课铃响了,临走,廖老师还叮嘱我有时间到她家坐坐。那堂课我没听进一个字,满脑子胡思乱想。</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去过廖老师家两三趟,每次去总感到似乎有点生疏和拘谨,从前相处的那种随意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p><p class="ql-block"> 插队当知青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廖老师和杨老师,但听说他们家又添了虎子。恢复高考后,他们相继考上厦门大学研究生。廖老师早去一年,毕业后,双双留校任教,直到退休。</p><p class="ql-block"> 而我也有幸在恢复高考的那年考上了三明师专,继承了我的老师们的光辉事业。</p><p class="ql-block"> 时光流转,往事如歌,每当回首那一段青葱岁月,我总会想起那些年教过我的初中老师,特别是廖老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