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那一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九六九年的的二月初,离中国人传统节日春节没有几天了。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雪也特别大。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第四师师子女学校的校园里冷寂了许久的大字报栏突然贴出了一副大标语:“我们要工作,丁阿姨要结婚”。自从去年夏天两派的的同学在中央复课闹革命的号召下陆陆续续从各地各团场返回学校,早已厌倦了派系斗争的革命小将们,正在各自的宿舍里学习做饭,打牌,织毛线,吹牛的都“立刻马上”(当时的流行语)的涌了出来,好几个连棉衣都没有来得及穿,都围着新贴出来的标语连连叫好。标语应该是高中六六级的同学们贴出来的,正常情况他们应该是在一九六六年夏季中学毕业参加大学招生考试,然后上大学上大学,工作的工作。而现在他们已经在学校多等待了快三年,算一算班里的女学生都二十好几了,稍大的可不就该谈婚论嫁了吗?</p><p class="ql-block"> 恰在这时毛主席的“到农村去,农村有广阔的天地,知识分子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可以大有作为”的伟大指示传达下来了。师子女学校的校长把学生们的呼声和诉求向上反映后,师里很快就下达了指示,明确了分配原则,即从那个团场来的就回那个团场接受再教育。师机关和师直属单位的子女集中分配到七十团和七十二团。很快各个团场按照师部的命令派出了运输车辆把分配给他们的中学生接了回团场,又分配给各个连队。昔日喧嚣的学校人走楼空安静下来。那个时代称呼大城市里的中学生到农村去叫“上山下乡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简称叫“再教育青年”,家在农村的叫“回乡青年”。而兵团农场的孩子从小生在团场,在上中学时集中在师部学习,从小过的是半军事化集体生活,现在又返回团场参加早已熟悉的田间劳动,是叫“再教育青年”还是叫“回乡青年”还真不好定义,事实是工作了,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画了个大句号,新的生活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和同学们一样分配到团场接受再教育,按照师里的那来那去的分配原则,我应该回到父母所在的七十一团,但我经过考虑找到驻校工宣队的领导要求分配到六十六团工作,理由是我哥哥在那个团场的民兵连工作,恰巧的是这个工宣队领导认识我当连队卫生员的哥哥,还是同一个造反派观点的熟悉的很。所以我的请求得到了批准。其实我之所以不愿意分配回七十一团,原因一是七十一团驻地在新源县,距离师部驻地伊宁市有二百多公里,信息闭塞出来一次很不方便。而我在文革运动这几年多次到全国各地串联,早已不再会平心安居一方固守待闭。清末的大思想家魏源说:“是以青衿必于城阙,议论必于乡校。闻见光则聪明辟,胜友多而学易成”。大城市伊宁市可比乡下新源县先进发达多多了。但最根本的因素是我父亲还没有被解放,关在“老牛班”监督劳动。他还在团场连队里劳动被“监督再教育”,我回到七十一团,我的原本听党的话挺光荣的“再教育”行为后面就增加了个“监督”的小尾巴。我也自然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另类份子。要知道那个年代名字后面加个“份子”可就是西瓜掉到深井里——凉透了。还好驻校工宣队批准了我的请求把我分配到距师部驻地伊宁市二十公里的六十六团,请求如愿意偿。</p><p class="ql-block"> 离校手续很快就办齐,我和分回本团的二十几个同学乘上六十六团接学生的解放牌大汽车向西开去,纷纷扬扬的大雪争先恐后的拥挤着降下来把路面堆满了积雪,空气中都是飞雪视野迷朦,汽车艰难的前行,二十几公里的路程足足开了三个小时。汽车刚开到团部停下,就跑过来了一个参谋把我们领到团部会议室。会议室的长桌顶头坐着一位微胖的中年人,领我们进会议室的参谋介绍说,这是团政治部陆建都主任。等我们二十几个同学在长桌两边坐好,陆主任咳嗽了一声然后就开始了讲话,讲话简短有力先是代表团党委和领导表示欢迎以及接受再教育的伟大意义,很快话就转向了我们的分配方案。团场嘛半个军队一切行动都带有军事化作风,凡事都雷厉风行。我们都是团场长大的孩子早已习惯了这种作风,服从命令听指挥。很快二十几个同学都分派完毕,明确了各自要去的连队,我正诧异我怎么没有分配,是不是把我这个外来者漏掉了,只听陆主任念到;冯兴民到水利队报到。一听分配的单位是水利队,我心里下意识的叫了声京句念白:‘苦,苦啊’。水利队是个挖大渠的艰苦单位,一般团场的干这类工作都是新生人员(刑满释放人员)单位。这下好了,我这个外来户分到最苦的地方,千算万算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我呆呆的坐在桌位上看着同学们都四散离开了会议室,连同班的同学李兴盛给我悄悄的伸大拇指都没有看到。会议室还剩下整理文件的陆主任和我一人,我不甘心的说,陆主任可不可以把我分到其他单位。陆主任没有直接回答我,一边准备向外走,一边对我说;给你半个月假回去过年,顺便问你父亲好。说着就走出去了,留下没有回过神的我。这时已经离开的李兴盛又回来对我说,你真好运留在团部直属单位,还有电用。那时团里只有一部柴油发动机,发出的脱裤子的电(柴油机发的电时间很短,一般每晚发二个小时,当电连着闪三下,就是提醒该脱衣服睡觉了)仅够团部用,团里其他连队还没有用上电灯。原来六十六团的水利队的成员都是转业军人,是团部的值班民兵连,连队的日常工作是团部保卫和战备值班。我也从陆主任的话语中听出他和我父亲认识可能还是战友,要不然怎么会把我分配在团部直属单位。嗨,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p><p class="ql-block">.一进水利队</p><p class="ql-block">水利队的职工都是转业军人和他们的家属组成,一部份是从中印反击战复转下来的,一部分是东北机械化部队转业的,入伍前多是农民子弟,转业进新疆时部队承诺给每一个战士解决一名家属的工作。从籍贯来分大致由四川,山东,河南三个省。平时枪支弹药集中在仓库保管,夜晚站岗执勤的可到仓库领取枪弹武装。在那个阶级斗争天天讲的年代,能进水利队都是很可靠的人员。我这个如果分配到七十一团就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监督对象,现在跑到六十六团还分配到光荣的值班单位全靠了陆主任的照顾。我回到家中询问了父亲才知道陆叔叔原来是七十一团干部股的股长,升迁到六十六团担任团政治处主职,和我父亲是一块进新疆的战友。我父亲的情况他清楚的很,也十分同情我父亲的现状于是就有了对我的特殊照顾。连队里除了转业军人和他们的家属外仅有两个年轻人,我和原来早配置有的的小通讯员兼小司号员李万圆。也不知道他那个圆是“万元”还是“万圆”,胖乎乎的圆脸若不是眼睛小了点可真有一股虎气。小李很好相处,在水利队的日子里教给了我许多生活经验。我在水利队的回忆就从他讲起吧。那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也特别大,把原野上的草和草根厚厚的盖上了,畜牧连的许多牛羊冻饿死了,为了解决畜牧草料短缺,团场决定把羊牛畜生分派到各个单位饲养。我们连也分配了几十只绵羊,连里在团部到团卫生院的道路傍搭了个羊圈,我们每天的一项工作就是打白杨树的枝条,把打下来的枝条折短然后投放到羊圈里,饥饿的羊啃杨树皮来充饥。我们还要到羊圈里把养啃过的枝条捡到外面。、捡树枝的时候难免要沾上羊粪疙瘩,虽然是冬天羊粪冻的棒硬但依然臭气哄哄的。这时路过的卫生院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护士不免做作的掩面加紧走过,这时候我们的李万元同志就勇敢的用手抓起一把把混合着羊粪的碎雪向穿白大褂的护士撒去,嘴里还笑嘻嘻的嚷着;资产阶级大小姐闻一闻粪香。气的小护士们一边跑一边骂,死胖子李万元。这时。站在羊圈里的我们其他人就哈哈笑了起来,冷冷的冬天里就有了一股活泛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