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源之城堡

YAL

世外桃源之城堡

一山一水总关情，情到深处忆故乡。

我的家乡小阳堡，这个峨嵋岭下的小小的村庄，城堡、城壕、西头庙。东道、学校、吊韶胡同……其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土一石，无不在我的记忆深处留下深刻的印象，令我每每忆起，亲切而温馨。我总想用拙笔饱蘸深深的情，写下一行行文字，把家乡的过往留下来。

从小阳村往西南走二里地，便是生我养我的家乡一一小阳堡。

走过土桥，远远地就看见一座圆形城堡。这座在村口不知矗立了多少年的城堡，是小阳堡村的至美地标。

城堡如一位母亲，如一位卫士，立于村口，护佑全村众生。我以她为傲、以她为荣。

也见过邻村的堡子，但比不过我村城堡之如此的浑圆，如此的独立，如此的厚重，如此的淡定。这是一方黄土的馈赠，是黄土高坡上的奇观，有着桃花源般的魅力。

我没作过细究，不清楚这座城堡的来龙去脉，但内心认为，小阳堡，这个富有地域特色的村名，多半是因为这座城堡而起的。

坐北朝南的城堡底下，自东往西转，是一溜窑洞。东面三孔窑里各有一盘石磨。最东头的窑洞里的青石石磨最大，共三层，底盘光滑得像大理石。磨道也宽，可以供牲口拉磨。窑门口朝东挖一小窑，放着一条带釉的大缸，以便用来箩面。冬暖夏凉的磨面窑里，日不间断地唱着一首厚重的磨道歌谣。

顺城堡再往西的三孔窑洞，早年是村上的油坊，我记三不记四地看过轧油。后来那里住了人家。

城堡跟，东、西两头各有一口水井，井口都是光滑的青石板。这两口井水是生命之水，滋润着一城壕人们的生活。

从城堡东走到城堡西，大约有一百百来米，从南到北八十多米。砖锁口的城门左、右两边各有一土垛，土垛上清晰可见的小螺壳、石片和黑陶片，沉淀着城堡身世之谜。

两个土垛前，各有一块大青石，如富人家门口的石狮子一样，守口着城堡。

城门是单扇，厚厚的，宽一米五，高两米多。木制的门，外包了一层铁皮，铁皮上有两行鸡蛋大小的铁钉，每行十来个。两行大铁钉的上下是犹如鹌鹑蛋大小的许多小铁钉。门把手处是铁制的大门环。门中间离地不到一米高处，有个圆圆的眼，大概是作瞭望之用。整扇城门厚重中透着威严。

进城门，半道处露天，东边有个浅浅的小窑，是孩子玩躲猫猫时的藏身之所。南崖上长着一棵柏树，树身很高，柏叶四季常青。西边崖上长着酸枣树。秋后，不时有红红的酸枣落下来，其味酸中带甜。夏天，此处的风儿常呼呼地吹，城堡里和城壕的人们常常在这儿吃饭、歇凉。秋后，不时有红红的酸枣落下来，我们捡起来吃，其味道酸中带甜。

往前走，城坡渐陡，有砖砌的阶台。

走上城来，环视整座城堡，很像一个面盆，有沿有底。那一圈城沿可是人工夯筑？还是人们把平平的城堡挖成了盆形？至今我对此仍不得而知。

在城堡口的东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我读到鲁迅先生写的关于猫与狗的故事时，会想象着猫是上了这槐树的。我见到这棵槐树，会想起鲁迅先生笔下的猫。你说怪不怪。

城堡东南角有一个地坑院，不大，有两眼东窑。我记事时，那里已不住人了，我和伙伴都不敢沿那台阶下去，只是站在长满青草的窑洞顶上，探头张望着黑黢黢的窑洞。

城堡里另有四处院落。紧依城堡南墙修筑的坐南朝北的三间房屋，住乃义哥的家。我小时候总觉得他们一家住在此屋够胆大，若是我，不敢住。所以，我很少到他家里去。

与乃义哥家对面的那户是怀儿哥家，有三间北房，两间东房。他家门前有杏树，有石榴树，还有一间草房。冬天下雪后，草房上一片白。待太阳一出，雪就边融化着边结成冰了。第二天早晨，草房的檐下便挂着一根根冰溜儿，那个画面犹如童话世界，很是吸引着我们。我常常与同伴踩在矮墙上，摘了冰溜儿放进嘴里，“格嘣，格嘣”地咬着。冰！爽！好吃！

怀儿哥家厦后是克勤哥家，门朝西开着，门上有个木制的架子，架子上覆盖了青瓦，可以挡雨护门。院子里有一棵药葫芦枣树，那枣儿泛白了就可是吃，等到半红时，真是好吃。

还记得克勤哥刚娶了新媳妇，新房里生着钢炭炉子。我们家那时没有钱买钢炭，自然是不生炉子的。所以，我们常在晚上去他家烤红薯，烤馍吃，大人唤，也迟迟不回。

拐过克勤哥家，有棵朱红柿子树，柿子树伸出的一横枝，刚好适宜我们吊着两条胳膊来打秋千。

往东，便见一个露天放着的石磨，石磨东边的小院里有三间北房，还有三间西房和两间东房。院子的北房里住着杨高升一家人。杨高升父亲在太原工作，他奶奶与他妈俩人在家与五个孩子一起生活。西房里住的是杨新武一家人。杨新武的父亲是清河中学毕业生，爱看书。他家有许多书，如《水浒传》、《封神榜》等。为了能看那些书，我时常去他家，帮他妈抱孩子。东房里住的是杨高升的二爸一家人。只是后来，这个院子里的人家都搬走了。

高升家的屋后靠城墙处有一个没有房屋的小院，小院里有一棵花椒树，年年椒叶茂盛花椒繁。据说这小院以前是一座祠堂。

祠堂的西边有几株紫藤花树，树枝如藤条，相互缠绕，我们常上树去，或摘了紫色的花拿回家来做故垒；或折了细细的紫藤树的嫩枝条，编成圈儿戴在头上玩。最美的享受是坐在缠绕成秋千似的藤条上荡来荡去。

城堡的西南角，有一口深井。是那种用柳罐搅水的深井。天旱时，门口水井里没有了水，我随父母在这口深井搅过水。父亲搅动井辘轳，母亲负责撇井绳。深井搅水，井绳这头上来，那头下去。柳罐岀井时，井绳要交叉拽的，否则不行。

那井水清冽冽的，甜丝丝的。父亲把搅上来的水倒在木制的水桶里，担回家。木水桶腰处，箍一铁环，起固实作用。一木桶可盛三柳罐水。水缸倒满后，父亲还要搅几柳罐水来，倒在井边的长长的青石槽里，我们便在石槽里洗衣服。石槽的一边靠底处，有个鸽子蛋大小的眼儿，往槽里倒水时，把眼儿塞住；洗衣服后水脏了，把塞子抽出，脏水便流出了。

城南一圈高高的城墙上，我们常常或者是两条腿吊半空坐着看城下，或者是站着向四处望，或者是大声吆喝，或者是高声唱歌。那时，哪里管它四五丈高的危险呢，只是尽兴地玩！

城北中间的高墙与地面有坡路，我和伙伴们会从坡路上到城墙上，沿着脚窝，拽着杂草刺根，一步步地下去又上来，比赛谁的胆子大，谁的速度快。

在城堡里开垦的大块小块的地里，大队企年种着一种名叫“红花”的药材。每到花开时节，满城尽披红装，满城花香。红花的籽儿是白色的，据说可以避邪，大人们便把红花籽儿穿在端午节孩子们脖子上戴的“老虎”的线儿上。母亲还用红花籽儿穿成手串，让我们戴在手腕上。那个手串煞是好看！

城堡里，花开芳香，树绿景美；城堡里，鸡鸣犬吠，孩童嬉戏；城堡里，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下的日子，人们在一起拉家常，论世道，其乐融融。

热闹的城堡，犹如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