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说赤壁 江涛诉千秋

一蓑烟雨

　　从武汉回长沙，特意去凭吊了赤壁古战场。从咸宁下高速，沿老107国道直奔蒲圻（现赤壁市）。过蒲圻县城，西行约半小时，远远看到一片建筑，赤壁古战场到了。

　　景区大门是汉代宫阙式建筑，灰色城砖墙，铜红色装饰，凝重中透析出大气，繁缛中显露出质朴，引发游人思古之幽情。

　　进大门正面建有神武台，巨大的铜红色屏风上浮雕着豹眼圆瞪、獠牙喷张的兽面纹。据说赤壁大战时，周瑜就是在这里调兵遣将。

　　登上旁边的钟鼓楼，俯瞰这片古战场，只见城廓壁垒、箭楼高耸、艨艟凛凛、旌旗猎猎、赤壁高塔屹立城中、大小帐篷排列江畔。城中似埋伏有千军万马，透出阵阵杀气，冥冥中似乎要把人们引导到那遥远年代血与火的征战当中。

　　沿山间小路缓缓登上金鸾山，山上有凤雏庵。据说当年庞统出道之前，在这里结茅舍研习兵法，静观天下。因庞统号称凤雏先生，后人遂在此建“凤雏庵”以资纪念。

　　庵内大殿上建有庞统塑像。凤雏先生头戴金色道冠，身披金色披风，端坐神龛之上，右手食指、小指伸长，其余三指呈掐指状，似在推算天下大势。神龛两侧悬挂着一幅对联：“造物多忌才龙凤岂容归一室，先生如不死江山未必许三分”。联语的作者显然认为凤雏比卧龙更强，如凤雏不早死，必助刘备框扶汉室、统一天下。

　　凤雏庵耳房门上悬挂一匾《绝甘兮少》，据说为诸葛亮所题。当年诸葛亮、周瑜、鲁肃等一班俊杰常到庞统的茅舍聚会，他们在一起纵论天下大势，抒发心中慷慨，评点时事得失，笑谈人物成败。吟风啸月，风流倜傥，高谈阔论，豪气干云。每当朋友光临，庞统都会拿出自种的马蹄菜，自酿的米酒，山泉冲泡的香茗招待大家。为感主人盛情，诸葛亮借用司马迁赞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之典，题赠庞统“绝甘兮少”，戏称主人提供的食物甘美却太少，实则赞美像主人这样慷慨侠义之士太少了。

　　凤雏庵前有一株两树干连为一体的古银杏，树干挺拔，直扦云霄，枝繁叶茂，浓荫敝日。距古银杏不远，还有一株古藤，枝蔓遒劲，似虬飞龙腾。银杏和古藤据说都为庞统亲手栽种，算来已有一千八百多岁了。

一千八百多年来，它们历经风雨雷电，阅尽世事沧桑，多少慷慨、多少疑惑、多少欢乐、多少悲寂，尽深深镌刻在它们皮肤的纹理之中，供后人细细品味，慢慢解读。

　　金鸾山下建有《三国雕塑园》，园里有桃园结义，煮酒论英雄等雕塑。

　　两列装饰成简册的水泥板上镌刻着古人咏赤壁的诗词，其中最有名的当是杜牧的那首七绝：“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杜牧显然是挺曹派，他对赤壁大战周瑜的胜利很不以为然，讥讽周瑜若不是靠一阵东风侥幸取胜，曹军必能大破东吴，锁二乔于铜雀台，历史又将是另一番说道。

　　在东汉末年乱世群雄中，曹操应该算是位“与国家除凶去害，誓愿扫清四海，削平天下”的英雄。如曹操自己所说，若无曹操，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祸害天下，生灵涂炭。在曹操眼中，只有刘备和孙权还可算得自己的对手。但细究起来，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刘玄德和孙仲谋确还稍逊曹孟德一筹。

　　赤壁大战前，曹操已占有汉室三分之二的天下，又将刘备杀得四处逃窜，夺得荆州，似乎只要灭了东吴，便可一统天下了。

然人算不如天算。英雄也罢，奸雄也罢，终拗不过“天时”。在不该发东风的隆冬季节，偏偏就发了一阵东风。一阵东风让曹操数十万人马葬身火海，大败而逃，元气大伤，曹操的统一抱负终成虚幻，结果是魏、蜀、吴三分天下。社会又动荡了几十年，直到三国归晋，才趋于一统。一阵风，就让历史在这里拐了一个弯。

　　过雕塑园，看到南屏山。耳畔不禁响起京剧《群英会》中，马连良扮演的诸葛亮那高亢华美的二黄回龙：“设坛台，借东风，相助周郎”。眼前幻化出诸葛亮身着道袍，手执宝剑，披发跣足，步踏魁罡，装神弄鬼，假借东风的戏剧形像。

　　山上建有拜风台，亦称武侯宫。宫内一进有诸葛亮的浮雕石刻像及生平介绍，二进供刘、关、张及诸葛亮的神像。绕宫一周，没看到七星坛遗迹。据说拜风台重建时曾挖出过刻有“祭风台”三字的残碑。若建一个七星坛，让游人学诸葛亮那样借风，倒是蛮有趣的。

　　诸葛亮无疑是一位大智者，具经天纬地之才，然而他却是一个典型的儒家，愚忠于汉室。在东汉末群雄并起中，他选中的是能力并不怎么样的刘备，只因为刘备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打着框扶汉室的牌子。

读三国时，我常幻想着诸葛亮与曹操合作会是怎样一番情景。然而曹操不可能三顾茅庐去恭请诸葛亮，诸葛亮也不可能忠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雄曹操。一个要谋篡汉室，一个要框扶汉室，他们注定只能是对手，不可能是伙伴。可惜曹操未得诸葛亮这样的俊杰相助，诸葛亮亦不得曹操这样的雄主相佐，他们都未能成就统一的大业。

　　从南屏山下来，有三国古战场陈列馆，陈列馆造型别致，园形拱顶，象古代的头盔。可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些图片、古战舰模型、少数瓦当兵器文物。

　　顺山道登上赤壁山，山顶平坦，建有一座周瑜石雕像。只见周郎身披铠甲，头顶战盔，威风凛凛，英姿勃发，目光如炬，斜视西北，突显不可一世的大将风采。

　　不远处建有六棱石柱的六角形翼江亭，站亭上可腑瞰江北的烏林镇。据说这里曾是周瑜观察对岸敌情、指挥赤壁大战的大帳。

亭柱上有对联：江水无情红，凭吊当年，谁别识子布卮言、兴霸良策。湖山一望碧，遗留胜迹，犹怀想周郎声价、陆弟风徽。

对联回顾赤壁大战前东吳朝庭的张甘之争，及后来火烧连营打败刘备的历史。盛赞周瑜、陆逊两把火奠定了东吳基业；孙权审时度势，力排众议，屏弃老朽腐儒，重用青年才俊的雄才大略。

　　从翼江亭拾级而下到长江边。江边“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滾滾江流，汹涌北去。江岸石壁陡立，红色砂岸上刻着斗大的“赤壁”二字。据说是周瑜在赤壁大战后把酒庆功，拔剑起舞，提剑在悬崖上刻下来的。但据后人考证，“赤壁”二字应为唐人所刻。

　　“赤壁”二字上还刻有一个“鸾”字形符号。据说吕洞宾经过赤壁时，见阴风慘惨、愁雾浓浓，云雾中似有千军万马豕突狼奔，疑是曹军将士冤魂不散，为害百姓，便在石壁上书符一道，镇压妖气邪风。

　　站在赤壁矶头，看滾滾长江北去，虽然那场大战早已远逝，但它成就的孙权、刘备、周瑜、孔明等一班英雄却未被浪花淘尽，而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赤壁依旧雄立，江涛仍然汹涌。一千八百多年来，有多少人在这里指点江山，凭吊遗迹，怀古咏史，抒发感慨；又有多少人在这里评点是非，议论成败，探究人生，凝思未来！

记住赤壁古战场！记住这段“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争史。

2025.2.28 修订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