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春雷

悟园熊剑

迎着春雷

悟园/文

闹钟还没响，春雷就在长沙的天空滚起来。闪电压住城市的路灯，将光像剑一样晃进我的卧室，我醒了，五点四十四分。

雷声大，雨点也大，风斜着从高楼间呼啸而过，我带着老婆的安慰打着伞出门了。

天气预报很准，昨夜今晨温度相差20度，长沙的春天就是这样乱来的。

这点雷雨算不了什么，但让我想起少年时在农村冒着雷阵雨出工的情景。天还没亮，父亲带着我就下了秧田，雷突然从洞庭湖的东南角炸开一个口子在地上滚着，怪吓人的。四野一黑一亮像巨大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将我看到的一切一口一口的吞噬。我穿着棉袄棉裤，挽起的裤腿水淋淋的，双脚深深地扎在秧田的潮泥里，雨如滂沱砸在斗笠和蓑衣上，肩上像压着千斤重担。风狂雨急雷声紧，但秧田里仍响着有节拍的洗秧声，农民习惯了这种天气，农民知道这天地阴阳的交合将催生万物，我也慢慢习惯了洞庭湖的滚雷和狂风暴雨，就像风雨中那洞庭湖的麻雀。

一晃50年，雷声如昨，而人间却换了几幅图景。几千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时代已然退出历史舞台，牛从农家宝变成了奶妈，农具成了博物馆的馆藏，工业也从机械化进入到了电子数码和AI时代，工业和科学技术的现代化带来了农业和国防的现代化。

50年翻天覆地，我跟着时代奔跑，追赶着春雷，只想沐浴春雨，一辈子也忘不了双脚像地线紧紧地扎在泥中，手上紧紧抓着一把秧苗的感觉。

今晨又追着雷声去赶高铁，伞撑开一片天空，袜子和皮鞋包裹着双脚，在雨中行走起来，不一会就有一股暖流从下而上，背也暖了，脊梁直直的。高楼下的街道，有了早起的人们。想必，他们的双脚曾经也是深深地扎在泥土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