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的地方

水珠珠

如果说人与人的缘分是一种量子纠缠，那么人与一个地方的缘分是不是可以说是一种穿越时空的磁场效应呢？

一个偶然的机会，与沙溪古镇相遇在冬日的暖阳里。山川褪去了它的妩媚，河流裸露着宽阔的河床，河滩上长满了被季节抛弃的衰草枯柳，在冬日里肃穆，多了一重高原的厚重。

沙溪古镇，曾经是茶马古道上一个重要的交通要道及货物集散地。它有夯土垒成的寨门，清一色土木结构的瓦房，房屋的门楣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显示着昔日的繁荣。斑驳的黄土墙在高原奢侈的阳光里刺辣辣地耀眼，石板铺成的街道依然留有马蹄深深浅浅的印痕，街角拐道延伸着苍苔深巷，几缕炊烟兀自袅袅。村边河流蜿蜒，玉津桥的倒影千年不变地静卧在水面上，虚与实构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地里律动的稼穑，苍茫的远山，好一幅水墨山水画。

借着《去有风的地方》电视剧的东风，古镇现下也是店铺林立，但房屋并没有经大规模的修葺，依然老态龙钟，落满了岁月的风尘。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带着民族元素的商品，却没有店主的叫卖吆喝，而是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悠闲姿态。那一扇扇开着的雕花窗户，冷不丁的露出一个美丽的笑颜，温馨了路人的脚步。

漫步在幽静的港子，细数着石板上的马蹄印，土墙上的蜂窝洞，窥见了悠悠流淌着的旧时光。曾经的古镇应该是商铺林立，酒肆招风，客商络绎不绝。那些赶马的汉子，或追逐着夕阳，或披星戴月赶来店里歇脚，抖落一路风尘，炒一碗腊肉，斟半碗辣酒，豪气地喝下，以驱走满身的疲惫和羁愁，换一夜清梦。

村中有一个古老的集市，赶集习俗一直延续至今。街边有一个600多年历史的古戏台，和传统的中国古建筑一样，飞檐翘角、翼然若飞，古朴而宁静。铁打的戏台，流水的角，昔日的光景已无法再现。透过斑驳的时光印痕，古戏台无声地诉说着赶马归来歇脚于此的马脚子们围坐在戏台前看戏的场景。在那些人群中，是否也有过爷爷年轻的身影？爷爷也是一个赶马人，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为逃避被抓壮丁，聪明的爷爷成了甲长家的马脚子，长年累月穿梭在茶马古道上。起初爷爷一人赶五匹骡子，后来，手里有了点积蓄，头脑灵活的爷爷自己买了一匹骡子并在一起赶，家里的日子逐渐景气。不幸的是爷爷躲过了兵灾，却逃不过茶马古道上的烟瘴之气，于而立之年撒手人寰。父亲说爷爷们赶马下英国，对照着父亲所说的路线，实际上爷爷们去的是缅甸，那时的缅甸是英国的殖民地。

余秋雨说，古代走得最远的人是商人和僧人。人们都会联想到“丝绸之路”。“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对于一直处在皇朝社会政治文化边缘的云南一隅，自古就是流放也很少远到的地方，这里山高林密，烟瘴横生，毒虫猛兽出没，峡谷峭壁，为了生存，古老的商贸团队—马帮形成了，于是云南的茶叶经马帮一步一个脚印走向了四面八方，走进了千家万户。马帮的铁蹄如蛛网般地交错于西南的土地上，经缅甸到东南亚，甚至中亚，再到欧洲，成为中国古代丝绸之路的南线。然而，北方的“丝绸之路”与南方的“茶马古道”，一个居庙堂之高，一个处江湖之远；一个是定国安邦之策，一个是烟火人间之计。“茶马古道”这个带着浓厚平民化气息的名字，是古代丝绸之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是开门七件事万家灯火的必需。

马帮，作为一个带有明显地域性特征并鲜为人知的历史文化符号早已消失在岁月深处，然而，在彩云之南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在那些密林深处，到处都有马帮的传说。

无数次追寻着不同韵味的古城，寻找岁月遗落的旧梦。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多少的城市没有了辨识度，多少的古城古镇变成了网红脸，而沙溪古镇依旧保持着沧桑古朴的面容，保持着田园音画的和谐，在时代的脉动中沉淀出古村的本色。

人生向晚，流连在沙溪古镇，没有高楼大厦的压抑，没有时钟分针的催逼，没有物质欲望的攀比，更没有国际风云、科技迭代带来的焦虑，生活里全是自然的声响，大可以把酒临风，宠辱皆忘，做一个纯粹的自然的人。

2025年3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