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蛇年春节眼见着走远了，但与往年一样，那醉汉般跌跌撞撞的背影依稀还在眼前晃悠，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春节是团圆的节日，在家的忙活着准备年货，在外的忙活着往家里奔。家人团圆，亲朋欢聚，一年中能有几回？</p><p class="ql-block">难得春节放个大假，自然不能放过这大好时机，“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欧阳修《浪淘沙》）。那就喝呗，“尽挹西江，细斟北斗”（张孝祥《念奴娇》），“会当一饮三百杯”（李白《将进酒》）。醉，自然不在话下了。</p><p class="ql-block">据说，国人一年喝掉的酒水可灌满两个西湖呢。春节如此，非假非节又何尝离得开酒呢？我们对酒的迷恋实在是太深太深了。</p> <p class="ql-block">我想起了一位熟人。如果活着现在应该有七十四五岁了吧。他对酒的迷恋程度不亚于李白、刘伶。但他不是文人，更不是名人，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人。</p><p class="ql-block">从成家时起，他大概就没离开过酒。一天两顿是标配，还不是那种怡情的小酒。菜是不讲究的，也没条件讲究。一盘炒青菜，甚至一碟萝卜干，也不影响喝酒的豪兴。</p><p class="ql-block">倘遇亲朋请客，每喝必高。一杯酒下肚，鼻子开始泛红，随着酒越喝越多，鼻子上的那抹红便渐渐漫延开去，脸、眼、耳、脖——凡能看到的地方，无不红得透亮，红得发紫。</p><p class="ql-block">话也越发多了起来，天上一句，地上一句，东家陈芝麻，西家烂谷子。且分贝极高，桌上只剩他一人声音了。这时候在他的眼里，人人都是“哥们”，所见皆为兄弟，于是到处敬酒。</p><p class="ql-block">直到踉踉跄跄被扶下桌，这顿酒才算结束。在家里酒后自然没人听他胡扯，那就床上横陈，梦周公去了。稼穑之事，从不放在心上。直到把自己喝成了孤家寡人。</p> <p class="ql-block">酒喝高了误事，应该算是常识，无人不知。不管你是名人大咖，还是贩夫走卒，人皆如此。只是误的事情有所不同罢了。书生误的是仕途，农夫误的是农事。</p><p class="ql-block">仕途误了，壮志难酬；农事误了，庄稼欠收。结果都不美妙！</p><p class="ql-block">但误事就不喝了吗？还得喝。俗谚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p><p class="ql-block">譬如李白吧，在人们心目中那算是神一样的存在啊！不只有绝世才华，还有鸿鹄抱负。可是，一朝沾上酒，“鸿鹄”杳无踪。试想，如果不是多贪了几杯，至于让贵妃磨墨、力士脱靴，把好端端的一手牌打得稀烂吗？</p><p class="ql-block">有人为其开脱，说那是蔑视权贵，如陶渊明般“不为五斗米折腰”。倘果真如此，还写什么《明堂赋》献给唐玄宗？更何至于大拍地方官韩朝宗的马屁？说到底还是杯中物误人啊！</p> <p class="ql-block">酒喝多了失态，喝醉了伤身，喝久了成瘾。而一旦喝到成瘾的地步，人生也就基本废了。一杯酒，不知害了多少人啊！</p><p class="ql-block">按说，这酒不应该喝，就源头治理而言，更不应该造。就如吸烟，你费神费力在那包装纸上画骷髅头、写“吸烟有害健康”之类的话有啥用呢？只要你不停造，就会有人不停吸。</p><p class="ql-block">我不抽烟，但喝酒。我有不少做医生的亲戚朋友，他们也喝酒。他们不知道喝酒有害健康吗？知道，酒的危害他们比谁都清楚。</p><p class="ql-block">为什么还喝呢？医生未必告诉你，可以听听古人的见解。</p><p class="ql-block">曹操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谁没有愁烦的时候？李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谁没有得瑟的时候？柳永说：“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谁没有失意的时候？李贺说：“鲈鱼千头酒百斛，酒中倒卧南山绿。”谁没有放纵的时候？王维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谁没有离别的时候？陶渊明说：“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谁没有欢聚的时候？</p><p class="ql-block">人不是数学公式，在烟火味中生活，与酒哪能切割得那么干净？</p> <p class="ql-block">但世事吊诡。人因为身份地位等等的不同，同样的表现同样的情形获得的社会评价却往往大相径庭。</p><p class="ql-block">有人贪杯，被讥为醉鬼；有人长醉，被奉为酒仙。</p><p class="ql-block">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分明是举止失常，但人皆称其洒脱。</p><p class="ql-block">阮籍与人下棋，忽闻母亲去世，仍坚持把棋下完，然后回去再喝上两斗酒，这才放声大哭。但无人斥其不孝，反而赞其率性。</p><p class="ql-block">刘伶醉后，那德性就更不用说了，完全就是耍流氓。别人批评他不该赤身裸体，他居然振振有词，说天地是我的房子，房屋是我的衣裤，你怎么钻到我的裤裆里来了？这样的醉汉是不是应该弄到警局去清醒清醒？如果这样想，那你就“奥特”了。人家那叫对礼法的蔑视和对自由的追求。不但不受责罚，还圈了一众“伶粉”呢。</p><p class="ql-block">唐诗人王绩说：“恨不逢刘伶，与闭户轰饮。”姚合说：“长羡刘伶辈，高眠出世间。”卢仝叹息：“但恨口中无酒气，刘伶见我相揄揶。”宋人黄庭坚则盛赞“阮籍刘伶智如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试想一下，如果把这几位酒中大咖换成我的那位熟人，世人的评价会是怎样呢？估计人人都会骂他个狗血淋头，避之犹恐不及了。你说到哪里讲这道理去？！</p><p class="ql-block">好在喝酒是不用讲道理的，无论学识，无论地位，待三杯两盏下肚，初恋的感觉油然而生，遑论他哉？！</p> <p class="ql-block">据说酒的发明权属于杜康。</p><p class="ql-block">这发明可真是太牛逼了！若是放在今天，专利费海去了。往高雅处说吧，中国古代的诗歌有多少是在酒缸里发酵出来的你能数得清吗？不信你可以随便拨拉出一位伽级诗人来，去闻一闻他们的作品，哪一个不是酒香扑面啊！</p><p class="ql-block">我对杜康没什么了解，只能做回“文抄公”了。杜康是夏朝的国君，发明了秫酒（高粱酒），被后世尊为制酒业的祖师。</p><p class="ql-block">当然，抄来的这些内容也只是传说而已，当不了真。酒发明于什么时期，最早的酒是不是秫酒，甚至古代是不是确有杜康其人，都还两说。人喜欢追根溯源，明明说不清历史传承，却一定要找一个甚至造一个祖师爷出来，以示有渊源，有来头。</p><p class="ql-block">许多行业都是如此。如：尊孔子为“万世师表”，其实并不意味着之前就没有教育。奉宋慈为”法医鼻祖“，也很难认定法医学一定始于南宋。至于说神农氏发明了农业和医药就更玄了。不过玄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得多了，听得久了，再说便言之凿凿，再听便肃然起敬了。譬如谁也没见过鬼的模样，但若是让你于月黑风高之夜独行坟场，估计大多数人也会与我一样，战战兢兢，汗不敢出。</p><p class="ql-block">嘴上说是不信鬼，其实心里早已经有“鬼”了。这大概应算是文化的力量吧？</p> <p class="ql-block">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是由谁领衔发明，给酒也戴上了一顶文化的帽子，谓之“酒文化”。</p><p class="ql-block">是文人的故作高雅呢，还是商家的有意炒作呢？</p><p class="ql-block">总之，有了这顶帽子，酒里便不只含有乙醇，喝酒也便真的仿佛是很文化的事了。虽然俗人依旧猜拳行令；雅士或许曲水流觞，但因为哥喝的是文化，那感觉还是别有一番滋味啊。它能让你在醺醺朦胧中看到的东倒西歪的醉汉，一个个都变成了飘逸潇洒的仙人。</p> <p class="ql-block">这种美好的感觉会一直陪伴你进入梦乡。直到浓睡消了残酒，人变得清醒之后你才会发现，自己喝的是酒，醉倒自己的也是酒，与文化似乎没有一毛钱关系。</p><p class="ql-block">喝酒的如此，做酒的何尝不是这样？</p><p class="ql-block">现在有许多地方，都用文化的丝帛把酒包装得富丽堂皇，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哥做的不是酒，是文化。直到你掏口袋想要消费这漂亮的“文化”时才会发现：文化好高冷哟！当年李太白“呼儿将出换美酒”的“五花马，千金裘”拿到今天，只怕连一瓶“文化”都换不来啊！</p> <p class="ql-block">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就如香烟，价格是越来越高了，但吸烟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更多的人开始选择远离尼古丁纠缠的健康生活方式。这对很多家庭来说，无疑是好消息啊。</p><p class="ql-block">酒和烟都是有害的东西，再怎么包装，再怎么往里面加注“文化”，喝进去吸进去的也只有伤身的份，绝不会让你变得更有文化更有内涵更有修养。</p><p class="ql-block">“诗酒琴棋客，风花雪月天。有名闲富贵，无事散神仙。”这是汪洙《神童诗》里的诗句。雅则雅矣，闲则闲矣，但神仙岂是常人做得的？诗可多读，多多益善，那是真文化，而酒则还是少饮为妙啊！</p><p class="ql-block">行笔至此，忽然觉得有点扫兴。我也曾是酒迷啊，怎么能扫喝酒人的兴致呢？还是不说了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本文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