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柳河九道湾》连载(14)

青于蓝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第二章:风雪载途,料峭春寒</b></p><p class="ql-block"><b> 篇头诗.七律:</b></p><p class="ql-block"> 困苦艰难创大业,一穷二白谱新篇。</p><p class="ql-block"> 征途漫漫苦求索,歧路亡羊不畏难。</p><p class="ql-block"> 小树突临寒雪冻,秧苗又遇朔风残。</p><p class="ql-block"> 前途雾霭行何处,四顾茫然步履艰。</p><p class="ql-block"> <b>十九回、笑对艰难学本领,求学路上勇攀登</b></p><p class="ql-block"> 新民高中校区房舍,是英国一位传教士留下的,原来是个医院。解放后加以改造,成为学校。教室都是青砖房,门窗都是拱形的,房子举架较高,房顶是蓝色铁皮波浪棱瓦。</p><p class="ql-block"> 靠南墙有两座青砖二层小楼,是一年级的图书馆。过条甬路,就是一年级教室,共两趟红砖房,这是学校后建的。再往北,是个小运动场,有篮球架,单双杠等体育器材,供学生课间锻炼。</p><p class="ql-block"> 经过小运动场往北就是二年级教室,也是一趟篮瓦青砖房,因为这三拣房子地基较高,俗称“高台阶”。往北过一个运动场就是高三教室了。在教室的东北是一个大教堂,有两层楼高,三扇门脸朝东开,中间门高些,两侧稍矮,都是拱形,装饰着彩色玻璃。拱门青砖浮雕各种花纹。日常就在这里上室内体育课。在教堂的房脊上面有一个钟楼,四面各有一个钟盘,里面是一个大机械钟。还有一个黄铜的铃铛,一条绳索垂到室内,可以拉响。</p><p class="ql-block"> 教堂西侧是几个院落,这里是校领导和部分教师的办公室。还有一个大图书馆,实验室等。再往北是学校的大食堂,是58年建的红砖灰瓦房。大食堂举架高,很宽绰,窗子也很大。应该是人字梁,室内没有一根柱子。平时全校学生在此用餐。室内西侧就是个大舞台,开大会,演节目也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大食堂外的东北角就是校长的宅院了。独门独院,院里绿化很好,花草、树木、藤萝各具特色。</p><p class="ql-block"> 新生报到那天,任跃翔从新民火车站下车,一眼就看到班里几个同学也刚下车,大家说说笑笑出了站台,在台阶上就看到两位高中同学举着牌子接站。他们下了台阶,都围了过去。那个接站的高个男生说:“我姓刘,刘建功。”他指着旁边的女生说:“她姓洪,名洪霞,我们是学生会的干部,有事找我们俩。先把行李放在车上,我领你们去学校。”几个人这才注意到他俩身后停着一辆马车,纷纷把行李放在车上,然后跟着他俩往学校走,学校离车站有二里多地,不一会就到了。刘建功指着大教堂说:“在体操教室办理入学手续。”大家从车上取下自己的行李。</p><p class="ql-block"> 他俩人坐上马车,又去接站。</p><p class="ql-block"> 体操教室很大,里边放了一排课桌,桌上放着牌牌,有办户口的,有交学杂费的,有填学籍的,有交伙食费取内部粮票的……高年级学生坐在桌后给办理。</p><p class="ql-block"> 任跃翔正在填写学籍,过来一个老教师,个子不高,身体挺壮实,浓眉下双眼露着慈爱。他把《录取通知书》拿过来看了看,上下打量任跃翔,微笑地说:“你就是任跃翔!”说罢点点头就走了。王中石说:“你认识柴校长?”任跃翔揺摇头。王中石说:“可能他看你考得好,想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考得好?”“《录取通知书》上有序号,你看看是几。”任跃翔看是3号,才知道自己考了全县第三名。</p><p class="ql-block"> 办理完入学手续,同学去找自己的班级。今年招生6个班,红榜就贴在墙上。张铁军向跃翔招手,兴奋地说:“你过来,咱俩和张慧兰,还有侯海山、杨秀丽、鲁书华都分到了一年(5)班!”</p><p class="ql-block"> 两人又找其他同学的班级。这时王中石过来十分失望地说:“(1)班就我一个人,常顺和胡家富分到了(2)班。”李媛媛、韩雪梅、吕桂荣和鄢侠也过来了,她们分到了(6)班。张慧兰说:“各班都离不远,咱们常联系。”</p><p class="ql-block"> 找到班级后,高年级同学领着他们到校外找各自的宿舍,然后自由活动,熟悉学校的环境。</p><p class="ql-block"> 新民高中宿舍区在校外,人们称为“校外三舍”。从高中东便门走过约3O米一条小道,就是一条较宽的砂石路,再走不远就到了校外三舍。据说是解放前一个大地主的私宅,南门是古色古香中国传统建筑。门洞很深,青色磨砖上有浮雕。所说的“磨砖”,就是每块砖都要磨平,这样砖与砖的缝隙就很小,之间用白灰粘合。门前有拴马桩、上马石和石鼓。</p><p class="ql-block"> 正门东西两侧是一长排“倒座”,门在院内朝北开。西部是县教育局的木材加工厂,用桦木杆隔开,东部就是学生宿舍区,宿舍都是青砖土顶的平房。</p><p class="ql-block"> 中间一条较宽的甬路,甬路两边就是一排排一明两暗的五间房。南面是男生宿舍,北面是女生宿舍。宿舍离公共厕所较远,外屋地都放尿盆尿桶,早晨值日生去倒尿桶。</p><p class="ql-block"> 高中比初中教学条件好多了,伙食更是天壤之别。上了高中,学生就属于城市集体户口,有供应粮,每月都有细粮。张铁军兴高采烈地说:“这回不用天天啃窝头就咸菜酱了,还是城里生活好啊!”“这就是城乡差别,难怪都想当工人老大哥……”跃翔感慨地说。铁军有些不服气:“农民还是老大爷呐,差啥呀?”“得了,得了。咱俩好好念书,考上大学不就是城市户口了嘛。”</p><p class="ql-block"> 开学第一天,早餐是高粮米粥,油炸豆,咸菜丝;午餐是白面馒头,土豆炖豆角;晚餐是玉米面发糕,瓜片汤。同学们喜笑颜开,都说高中的伙食比家里好多了。</p><p class="ql-block"> 大食堂里放着四排圆桌,按班级顺序摆放,每桌10个人。没有凳,学生都站着吃饭。各班有伙食员,餐前,各桌两个同学去厨房打饭菜,回来到食堂分着吃。</p><p class="ql-block"> 周六中午改善伙食,白面馒头或大米饭,馒头三两一个,每人3个,大米饭九两,满满一饭盒。多数同学这九两细粮都消灭掉,吃个肚圆,然后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回家过星期日。</p><p class="ql-block"> 一次张铁军发现任跃翔还剩了一个馒头,问:“男生都不够吃,你咋还剩了呢?”</p><p class="ql-block"> 跃翔说:“给我妹妹带回去,她在家一年也吃不上几回。”从那以后张铁军也每次留些带回家。</p><p class="ql-block"> 高中生每月定量33斤,多数学生不够吃,因为副食少,肚里没油水,又忙长身体。同学们星期天常从家里带玉米粒,去饲繁场的粮食加工厂磨成玉米面,按重量换成高中内部粗粮票,可以增补粗粮。</p> <p class="ql-block"><b>  二十回、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乐作舟</b></p><p class="ql-block"> 上了高中,学习也上了一个台阶。高中教学科目与初中基本一样,就是少了音乐、美术,多了一门俄语。</p><p class="ql-block"> 一年(5)班班主任刘济民老师教语文,40多岁,是个瘦高挑,面庞白晢,细眉毛,眼睛不小,但总眯成一条缝,戴着一副近视镜,文质彬彬,说话慢条斯理。</p><p class="ql-block"> 第一节课讲的是鲁迅的小说《祝福》。刘老师在黑报上方写了“祝福”两个字,然后说:“谁介绍一下作者?”不知怎么的,同学都不像在初中爱发言了。任跃翔回头看了看,没人举手,便举起手来回答:“鲁迅原名周树人,是中国近代著名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我们在初中学过他的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社戏》等。”</p><p class="ql-block"> 刘老师点点头说:“谁还补充?”张慧兰站起来说:“鲁迅是他的笔名,字豫才,他是浙江绍兴人,出生于1881年……”</p><p class="ql-block"> 刘老师一边听学生回答,一边在黑报左侧板书,回过身扶扶眼镜,说:“很好,记在笔记上,要熟记,将来高考要考的。”接下来让学生默读。</p><p class="ql-block"> 教室里鸦雀无声,也许是第一次读到这样血淋淋的故事,同学们稚嫩的心被祥林嫂的悲惨遭遇刺痛,大家眼眶都湿润了。祥林嫂这个善良勤劳的农村妇女,竟被腐朽黑暗的封建制度、万恶的封建礼教道德吞噬了。</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刘老师领大家分析课文,画分段落。初中的课文没有这么长的,一般都分三、四段。同学们讨论起来,有说分三段的,有说分四段的,还有说分七八段的。</p><p class="ql-block"> 任跃翔从来就不喜欢教学的这一环节,挺好的一篇文章,也不是机器拆开看零件,为什么非得分个七零八落的。他看大家讨论得很热烈,举手发言说:“画分段落无非是理清线索,理解作者的创作思路,我觉得这篇小说是倒叙,可以在祥林嫂在大年夜死去与回忆她第一次来鲁镇赵四爷家之间画分一段,在她第二次来赵四爷家分一段,最后又在大年夜死去分开,全文共四部分就可以了。”</p><p class="ql-block"> 侯海山说:“前边一部分太长,还可以分为两段。”</p><p class="ql-block"> 最后刘老师总结说:“这画分层次没有固定答案,言之成理就可以,高考有这类型题。今天自习再读一读,可在文中加评语,明天语文课要讨论人物形象、归纳主题。”</p><p class="ql-block">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边议论边走出教室,都觉得高中课确实比初中深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节课是数学,教立体几何。马也老师30多岁,中等身材,梳着油黑的大分头,面庞楞角分明双目有神,长得挺帅。他讲课简洁明快,嘎嘣溜脆,从不拖泥带水。</p><p class="ql-block"> 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正方体,又在上画几条虚线,问这几条线夹角是多少度?有的同学说30度,有说45度,有的同学还说15度。</p><p class="ql-block"> 任跃翔和同桌安立伟,会意地笑了笑,说:“都是90度直角。”</p><p class="ql-block"> 马老师不置可否,说:“你敢确定?”“确定!这不是平面了,是正方体,应立体看。”任跃翔毫不犹豫地说。</p><p class="ql-block"> 马老师笑着肯定说:“这位同学说得对,这学期我们要学立体几何,同学们头脑中一定有立体的思维。”他从桌下拿上来一个用铁条焊成的正方体教具,用一根红色的粗铁丝作虚线,不同角度摆放说:“刚才老师画的夹角都在不同的面上。”</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他从点、线、面、体的关系讲起立体几何的基础知识。</p><p class="ql-block"> 课后,张慧兰、张铁军和侯海山还有点不懂,任跃翔拿空粉笔盒剪了几片纸给他们讲,几个人都恍然大悟。铁军说:“你脑袋瓜咋这么灵呢?”“我灵啥呀,安立伟比我来得快。”</p><p class="ql-block"> 王海川老师教俄语,他二十四五岁,像个大哥哥。从辽师毕业也就两三年吧。一米六五的个子,挺壮实,精力充沛,每天都乐呵呵的。同学们上他的课很放松也很活跃。</p><p class="ql-block"> 他先教字母和单词,33个俄语字母中仅有几个和汉语拼音写法相同,发音却不同。特别是“р”舌头得上翘,打嘟噜,同学们一时读不好,下课练习,“嘞儿﹏,嘞儿﹏,嘞儿﹏,”此起彼伏,仿佛教室里钻进来不少蝈蝈。</p><p class="ql-block"> 周六第四节是俄语课,王老师先向同学们问好:</p><p class="ql-block"> “Преподаватели, товарищи,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生硬地问好:“兹得拉夫司特维切!(ДО СВИДАНИЯ!)”</p><p class="ql-block"> 王老师接着教同学单词。他说一句学生跟着学一句,同学们好像回到了幼儿时期牙牙学语,又有点像鹦鹉学舌,课堂上很有节奏的“叽哩哇啦”一片。</p><p class="ql-block"> 当学到ДО СВИДАНИЯ!(再见),张铁军来了一句:“打死一位大娘!”同学们笑起来。张铁军说:“笑什么?就是‘打死一位大娘’嘛!”</p><p class="ql-block"> 王老师也笑了,说:“差不多,再读快点,柔和些就好了。我念书时有时也用谐音记单词。比如周日(воскресенье)我们就记‘袜子搁在鞋里’,星期天不上课,袜子往鞋里一扔就得了呗。”</p><p class="ql-block"> 教室里笑声一片。王老师严肃地说:“偶尔偷偷懒还可以,千万不能走捷径,还是练好音标,不然,你说的俄语苏联老大哥一句也听不懂!”</p><p class="ql-block"> 下课了,同学们急着去食堂吃午饭,嘻嘻哈哈地说:“回家过‘袜子搁在鞋里’喽!”吃完饭,新生都往新民车站跑,第一个周日没有一个留校的。张慧兰、张铁军、任跃翔到候车室,常顺、王中石、胡家富几个人已到了,几个人凑到一块。</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韩雪梅、李媛媛、吕桂荣等(6)班几个同学也到了。离剪票时间还有半个多钟头,大家坐下,七言八语叽叽喳喳聊了起来。一周的时间,同学们都熟悉高中学习生活,大家聊的离不开这个主题。</p><p class="ql-block"> 韩雪梅说:“我们班班主任穆老师课上得挺好,就是一脸严肃,从不和同学说笑。”</p><p class="ql-block"> “也许教政治的老师都这样,咱初中韩老师不也是如此吗?”任跃翔说:“政治是统帅,统帅号令三军,哪有嘻嘻哈哈的。”</p><p class="ql-block"> 张慧兰说:“穆老师50多了吧,他在一年级老师中年龄最大,听说是年部主任。他讲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共产党的课文我最爱听。我原来认为共产党就是为穷人翻身解放不怕流血牺牲的革命者,现在才知道这还是一门科学……”</p><p class="ql-block"> 张铁军站起手臂上扬朗诵道:“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上空徘徊……哈哈,什么费尔巴哈,历史唯物主义,什么欧文、傅立业空想社会主义,是挺有意思的。”</p><p class="ql-block"> 李媛媛说穆老师不像王老师,还讲马克思和燕妮的故事呐,挺感人的。</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天马行空似的,想哪说哪,王中石说教他们语文的杨雨田老师是湖南人,讲课侉腔侉调,开始他累够呛,同学还听不大懂,现在总算明白了。胡家富说化学刘老师讲课很吸引人,就是这元素周期表太难记……</p><p class="ql-block"> 上了高中,同学的眼界开阔了,知识丰富了,虽然课程难了些,但兴趣更浓,理想也更明确了。</p><p class="ql-block"> 高中的老师都很优秀,多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教数学的马也老师毕业于东北工学院,在工厂教了两年工人业余大学,让柴校长挖过来了。杨雨田老师就是湖南大学毕业。二年级崔兴国老师天津南开大学毕业,后到报社当编辑,因右派边缘来高中教语文。年轻老师最低是辽宁师范学院毕业。</p><p class="ql-block"> 高中教学设备也比初中好多了,物理化学实验都在实验室做,老师在讲台上演示,学生在课桌上操做。比如在真空的玻璃管中铁球和羽毛同时下落呀,用光线照三棱镜就会出现光谱呀,铝丝在氧气中燃烧,发出蓝色的花呀……对同学来说都是第一次,感到新奇而有趣,学习积极性非常高。</p><p class="ql-block"> 让同学们最开心的是学校有图书馆,课余时间向学生开放。</p><p class="ql-block"> 高一图书馆在教室南边,是一座二层小楼,里边多是报刊杂志,还有些有关教学的书籍。挨着体育室西侧还有座大一些的图书馆,有中外名著等供学生借阅。 </p><p class="ql-block"> 下午自由活动时间,任跃翔和安立伟都来看书,杂志和报刊就放在架上,《人民文学》《知识就是力量》《电影画报》《中国青年报》……应有尽有,想看什么自己取。管理图书的阿姨在门边一坐,连打瞌睡带织毛衣,头也不抬。直到放学铃响了,才招呼大家把书报放到架上。同学们帮她清扫完毕,一同去吃晚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