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谷岚

将近三个月，栾萍将自己封闭、隔离，其实她知道是自己必须进行戒断、修复，否则自己一贯珍视、慎重选择的第二段情感之路将踏上别人所期盼的岔道，万劫不复。 她白天上班，有空就跟同事闲聊；周末一边听书一边绣十字绣，晚上再把儿子上学时买的但从没看过的《希腊古典神话》翻上一两篇。 从渡边淳一的《男人这东西》听到易中天的《中国的男人女人》，再看到希腊的古典神话，栾萍觉得男人这东西还真是让人下头，你看，宙斯作为天神之父，他对三界女人的占有都常用哄骗、强抢，何况凡人乎？她平静如水的心更是灰了一大半，但她仍会坚持相信她的爱情理想。 逐渐习惯了微信上再也没有那个人的穷追猛打，栾萍以为这场尚未开始的危险游戏就这么又被成功地扼杀在摇篮里了。 可是春节后复工的第三天，也就是2月7号(正月初十)早上8:09分，沉寂多时的QQ上又传来了他的消息:哈啰，新年好。栾萍思考了一会，心想大过年的也不好伤人家面子，再说自己这么决绝地表达过态度了，如果他也考虑清楚明白界限了，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于是三分钟后她回复了他:大师，新年好。 从此QQ上又恢复了每天的联系。开始栾萍还余怒未消，但凡他言语上有点逾越，她就剑拔弩张。她宝贵的情感可不是任人拿去消遣的，她也不屑于插足别人的婚姻家庭。 那个人被弄得有点无所适从。开始可能还侥幸地想看能不能用狂轰滥炸的猛烈攻势低成本消费到她，后来见她寸步不让一丝也不放松，为防止QQ又被拉黑、删除，他被逼着开始调整自己的希翼内容，言辞不再那么放肆、热烈。 栾萍始终觉得既无与之深入交流的契机，便不应该享受他这天天的问候和陪伴。所以她总是不主动，即使他来聊得很愉快、热烈，一下线她就又恢复了冷淡，因为她清楚自己不应对他有任何指望和依赖。 拉扯了几轮之后，这个人似乎也有点灰心有点累了。周二她主动说过一次话后，俩人就都没再说话。 周五早上和中午她都拉了一次肚子，可能最近几天早上公交椅子太凉坐得太久受了寒气。下午楼上会计又送了"牛乳奶茶″给她和芬喝。她对纯牛奶是不耐受的。于是下班回到家她又拉了两次。也没别的症状，她就没放心上，说不定周末歇两天就好了呢？ 不想事态越来越严重，发展到周日下午，栾萍不但肠胃不畅，下泻还引发了上吐，太阳穴隐隐作疼还有轻微头晕症状，睡觉也不得安生。 中午他发了条消息问她吃饭了没，她回说"不吃，拉肚了″就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睡着了。一个小时后他才热心起来，诊断她的病情，指导她吃药……她精神恍惚，浑身没力气，回复他也是有一下没一下。 周一她请了一天假。周日吃了蒙脱石散，下泻缓解了些，但还是吃不了东西，她必须去挂水补充体液。自己带的客运班马上要开班了，领导也不想她多休假。 那个人在QQ上又恢复了对她的关怀备至，也敲打她说:还是跟我好吧？不然一个人病死了也没人知道，看医生也没人陪你聊天，是不是？栾萍虽有点感激他及时的问候和指导，但她仍别着劲不理他的弦外之音。 第二天栾萍就上班了，拖着病体马上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两人每天有空都会聊几句。 转眼到了周末。因为驾培那块今年起要求周末有人值班，栾萍和另一个男同事就也得被借用了。上两个周末是他值的，这两个周末就轮栾萍值了。想到周末只剩一天休息，所以她周五晚上就提前把家里大扫除搞好了。这样周六自己染染头发、绣绣十字绣、烧饭、洗衣时间就很宽松了，不影响周日加班。 谁知周六他7点多一点就发信息来了。栾萍一边抱怨一边放弃了绣十字绣，染头发都是抽空完成的。中午他说吃过午饭要去骑车，栾萍说好，他就说老地方见，栾萍说车前刹不好，不骑，他说你骑过来我带工具给你修……就这样，下午的时间又一起了。 他十二点就出发了，栾萍还在家磨蹭。他要骑二十公里，她只骑8.1公里；本来今天骑车也不在她的计划中，何况上次微信拉黑前不是说了"再也不见″了么？她也有点犹疑的，怕把握不好，前功尽弃。 等她吃过饭换好衣服准备好饼干、苹果和水，他已发了几遍信息"催″她了。她正在楼道间给自行车开锁，他又说她元气还没恢复，不然就在家等他来修。栾萍赶紧说她已出发了。"你还在家没出发的，你是怕我到你家来……″"反正我已出来了，还是在那碰面。″栾萍一面在心里笑着骂他精鬼子，一面加紧蹬车出发。 16℃-27℃，简直过夏天了。栾萍出门前看了天气预报，所以换上了侧开岔的黑色弹力包臀裙，上面一件黑底起绿色大圆点的半袖雪纺衫，再套一件草绿色长袖小线衫，脚上是一双银蓝色的玻璃矮跟春秋皮鞋。在艳阳的照射下，栾萍骑一会也淌汗了。 因为这一次她没有绕路，虽然实心胎骑得慢点，但她还是比他早到了。她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然后就爬上绿化带，走到那边一个加热器工厂前的油菜地里去。长得高的一些油菜已开花了，引得很多蜜蜂在那忙乱。 栾萍在地里拍了一会，又在地旁的一块水泥墩上坐了一会，然后就听到他在下面喊她了。他竟然还穿着一件厚实的连帽羽绒服，难怪他一直说热，不热才怪呢！栾萍让他先歇会儿，他却已动手给她修起刹车来。说这种老式的刹车皮，弄好了骑几天又会松，没办法的事。 让他洗了手，两个人就交换零食，确实骑车也累了，得补充一下能量。然后他就说话，栾萍就听，就笑。他以前从没讲过这些。又拿出两串钥匙上的两个小挂件，一个桃核雕的小提篮，一个被摸得油亮的双面八卦太极图小木雕，说是一个到单位来咨询拆迁事项的乡下老大爷与他一谈倾心，非送给他不行。 他非要转赠一个给栾萍，栾萍就笑:"老大爷注入了多少灵魂在上面，是送给你的，你好好收着，我不要。″他说其实人与人之间信任很容易。 "我就没那么容易信任别人。″栾萍一撇嘴，"你站累了不？要不到那水泥墩上面坐会？″"那你坐吗？″"我不坐。″"你怕我占你便宜。″"不是。这青天白日的，你也不敢。″ 两人并肩坐在长条水泥墩上，中间放着栾萍的农夫山泉和手机。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嗑瓜子，他用牙齿嗑，她用手剥。他老往她手心里添瓜子。相安无事。 3点40分左右，两人分手各回各家。"今天会面是不是很成功？咱们之间是不是转型成功了？″栾萍忍不住问他。"不知道。要看你的感觉啊。″他一直说他是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才三番五次来找她的，前面冒犯了她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能接受他现在的身份可以跟他在一起，现在既然明白是场误会，那就给她"柏拉图式的爱″…… 爱？他们之间这种状态适合谈论这个字么？那不还是回到了拉黑前暧昧不清的样子？ "要好的朋友才是我们最正确的定位。″ "好吧，我们不止是好朋友，应该是知音。现在你不会再拉黑我了吧？″ "那不一定，看后面相处的状态再说吧。不合适，不可控了就会启动。″ "……″ 正是: 雷霆一别三月整， 坚冰消融到初春。 从此慎言修善德， 方是三生一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