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春节：古巴王后花园（下）

书山

本文上半部分登出后，有朋友问我，这个以前未听说过的“王后花园”，在古巴什么地方？

还是用地图说话吧

古巴东部有个叫做卡马圭（Camaguey）的城市。从卡马圭出发向西，有一条简易公路，三个小时颠簸车行之后，会到达一个叫做胡卡罗（Jucaro）的小港口。从那里登船，向南航行大约90公里，就是王后花园群岛。

细节我就不多说了。我想以后我会写篇东西，说一说卡马圭这个非常有趣的古巴城市。

公元1493年，航海家哥伦布在他第二次美洲探险中，来到了古巴南部海域。在翡翠蓝色的大海中间，他發現了一个被一片片茂密红树林环绕的岛屿群。他将这片花园一样的区域，以西班牙女王名义，命名为王后花园(Jardines de la Reina)。哥伦布惊叹王后花园的美丽，但这位航海家不知道，這座花园最大的宝藏，隐藏在平靜的海面之下。

说到宝藏，言归正传，返回我的潜水主题。

本文上半部分由60几张静止照片组成，这个下半部分，将由综合短视频组成。在全长7分30秒的录像中，我总计使用了40多个短视频，其中，有超过半数的片段，是我自己拍摄录制的。

所有的短视频，都源于我们这次王后花园的潜水活动。

下面，针对这个七分多钟不长不短的录像，我想文字说明一下几个我认为值得关注的，或者值得欣赏的片段。

1）录像第2分35秒到2分43秒（我拍摄的），我们的向导用鱼枪刺死了一条狮子鱼（lionfish），并将其成功地喂给了过路鲨鱼。

我们为什么要捕杀狮子鱼？

狮子鱼的原生地，是印度洋与太平洋海域，在那里，它们只是生态链中的普通一员。虽然它们繁殖力极其惊人，但同时它们有许多天敌，鲨鱼，石斑鱼，等等，都以它们为食物。

狮子鱼长相古怪，色彩艳丽，亚太地区许多人把它们当宠物喂养。若干年前，有人把它们作为宠物引入了美洲，而后又被人放入了大西洋。在新的环境中，它们不再有天敌，这片水域中鲨鱼等大型捕猎鱼类，不知道奇形怪状的狮子鱼可以是食物。于是，这个不受任何约束的入侵者，启动了罕见的扩张。如今，短短若干年，狮子鱼已成为大西洋公害。它们打破了本地原有的生态平衡，威胁到许多其他鱼类的生存，甚至珊瑚礁也成了它们的受害者。对于如何遏制严重的狮子鱼数量膨胀，有关当局迄今尚无有效的应对办法。

数据显示，在大西洋与加勒比海地区，因狮子鱼数量剧增而造成的生态失衡局面，仍然持续在恶化。

另一方面，狮子鱼的故事，或许能帮助人们更深刻地理解，漫长岁月中形成的大自然生态平衡，是多么重要，又是多么脆弱。

作为潜水人员，我们不可能对狮子鱼扩张有什么好办法，也无意把狮子鱼赶尽杀绝。我们是希望为恢复生态平衡做点事情。正在尝试的一个或许有效的办法，是为狮子鱼制造天敌。也就是捕杀狮子鱼后将其喂给鲨鱼，起码在局部地区，培养鲨鱼把狮子鱼当食物的习性。

这段录像中你可以看到，对于送到口边的狮子鱼，第一条鲨鱼瞬间迟疑，但显然不认可这个食物，它放弃了；对面游过来第二条鲨鱼，则毫不犹豫吞掉了那条狮子鱼。训练天敌的努力，看来已经取得了一定成功。

需要说明，只有向导们可以为此目的携带鱼枪（spear gun）。据他们说，这属于他们导游之外的志愿工作。一同潜水的几天时间内，我所在小组的向导，刺杀了至少十几条狮子鱼。其中的多数，都成功地喂了鲨鱼。

2）这是从我的录像中截取的一幅石斑鱼（grouper）图片。

注意到稳稳当当趴在石斑鱼头部的那个家伙？它就是本文上半部分第51图介绍的管口鱼（trumpetfish ），如今它装出了一付老实样子。管口鱼以狡诈多变著称，不知道它潜伏在那里正在策划什么。

说到石斑鱼，人们最先想到的，是它们领地意识强。它们不允许其他动物靠近它们的居住地。尤其是身长可达两米以上，体重可达400公斤，能够活吞小型鲨鱼的伊氏石斑鱼，更是对其领地百般维护。

可是我们在王后花园的感觉，却是另外一回事。这里的石斑鱼不仅没有驱逐我们，实际上处处表现了好奇与友善。比如这张照片中的石斑鱼，在一次只有向导与我的下潜过程里，足有二十分钟，它独自一个不紧不慢跟在我们身边，看着它的悠闲的面部表情，我怀疑它可能认识我的向导。回到船上后我半开玩笑询问向导有无这样的可能性，答案竟然是肯定的。石斑鱼属于以珊瑚礁为基地的鱼类中智力很高的一种，它们能记忆乃至鉴别熟悉的人，这是海洋生物学家普遍认同的。

在我的录象结尾处，你能看到一条非常友好的，与我们几个人互动的伊氏石斑鱼（Goliath grouper）。这个类型的石斑，在世界任何其他地方，都是很难见到的。当它的巨大的身体几乎贴着我的照相机缓缓游过，尤其是当我们的目光发生了直接接触时，那种感觉是永久难忘记的。

3) 说到石斑鱼的智力，就不能不说说珊瑚礁鱼类中的学霸：章鱼。下面这个章鱼图片，也是从录像中截取的。我自己在王后花园并没见到章鱼，这是一位幸运潜友录制后给我的。

去年我前往印尼四王岛潜水，回家后，在记叙文章<鬼蝠魟的清洁站>中，我说了这样一段话：“我最遗憾的没能留下录像的水下经历，是夜潜时与一只章鱼的邂逅。章鱼是号称拥有外星球基因的高智商海洋生物。从与这只章鱼突遇，到它的与我们对峙，到它的迟疑，判断，决策，逃逸，到它瞬间的变形变色，这一充满魅力的全过程，因为我对潮湿气候条件下处理水下相机的无知，而痛失了记录当时现场的机会。”

在这段王后花园章鱼录像中，你能看到我一年前的对四王岛章鱼行为描述的类似场面。不同之处是，印尼邂逅章鱼是在夜间，黑暗中两只强光电筒大大增加了诡异成分。同时，夜晚也是一天中章鱼最变化多端最活跃的时刻。

请注意在4分07秒到4分27秒这段期间，当这条章鱼到达新选择的隐身地点后，为了与身边环境以最快速度完美融合，它变形变色的令人瞠目结舌的操作。这样的全方位协调，无论在海洋物种中还是在陆地物种中，都是绝无仅有的。章鱼可能真的拥有外星基因。

4) 这里是本文最后一个海洋生物故事。下面是从录像中截取的黄头后颌鰧（音teng，二声）（Yellowhead Jawfish）的图片

这个名字有点拗口。为简便，我们称呼它黄头鰧鱼。它的头部是黄绿色的，身体是淡蓝色的，非常美丽。请参照下面的维基百科资料图片，留意它围绕眼睛那圈精致的蓝色圆环，分析它全身的颜色搭配，你会不会问，这是哪个设计师的作品吗？

与照片相关的录像是同行的潜友拍摄的(5分53秒到5分58秒)。我把它安置在这里，因为它是本次活动中最精彩的录像之一，其质量足以达到国家地理杂志的刊登标准。

黄头鰧鱼的与众不同，在于孵化后代的任务，完全落在雄性鰧鱼身上。而它（他）对受精卵的保护，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每次孵化，它（他）将大约50个受精卵小心翼翼含在口中，每隔两分钟，张口暴露一次鱼卵，让它们得以交换氧气。整个孵化期大约需要一个星期，在此期间，这位把后代含在口中的父亲，不吃不喝，分分秒秒维持高度的警戒。

全部四个故事讲完了。实际上，每个海洋物种背后，都有一个精彩的故事。你不能不感叹造化的神奇。

下面是录像：

前面故事中提到，去年在印尼四王岛潜水，离开后我的个人遗憾，是错过了拍摄夜晚海中的章鱼。那么这次古巴王后花园潜水，留下有什么遗憾吗？有的，不过这次是集体性的，那就是没有看到预期看到的美洲鳄鱼。要知道，美洲鳄鱼可是王后花园的王牌动物，尤其是对水下摄影爱好者来说，拍摄出高质量鳄鱼图片，是一次巨大的专业挑战。有几个人为此目的，还特别准备了特殊摄影镜头，能拍摄逼真表现鳄鱼生活环境的，一半水上一半水下的分画面照片。高质量的鳄鱼分画面照片，是水下摄影的桂冠，而能向潜水摄影爱好者提供这样机会的，世界上仅此一家。

在潜水计划结束前一天，我们专门有一次沿着红树林边缘的近水面潜水， 那是鳄鱼们出没的地方。可惜我们在水中停留了几十分钟，什么也没见到。有一对单独行动的夫妇，声称他们看到了一条未成年鳄鱼，大家似乎都不大信服。

与鳄鱼同游，听起来有些吓人，现实是，只要与它们保持距离，遵守适当行为规则，这些活动应当是安全的。据我所知，至少在古巴王后花园地区，从未发生过美洲鳄鱼攻击潜水人员的事情。

下面的美洲鳄鱼照片，是我们的领队Berkley White在一年前来这里潜水时拍摄的。他是业内专家。

虽然这一次集体性的一无所获，但那只是个运气问题，机会是肯定存在的。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