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友谊（五）

凯旋

四川华西医科大学 　　我与巫奇的友谊始于在北京进修的那一年。当时，我不仅仅跟随北京的专家、教授及带教老师学习，也虚心向其他进修医生请教。来自全国各地的进修医生近五十人，巫奇的学历最高，他的诊疗水平并不比北京的大夫差得太多。他对我的倾囊相授，让我受益匪浅…… 　　巫奇1992年24岁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四川省德阳市人民医院心内科工作。他28岁时去华西医院进修1年，进修结束后又考上了华西医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3年后毕业回到原单位上班，巫奇已经32岁了。他再次上班1年后，作为科室副主任的培养对象，医院派他到北京进修。那年5月份，他们科室的副主任文根银，也来到友谊医院心内科学习。文根银自己住在地下室的单间宿舍，我们大多数人都是住那种上下铺的六人间。班长李铁枫总是言语敲打着巫奇—— 巫奇，你回到四川一定要当副主任，再当主任啊。你看看，文根银是你们科室副主任，他来进修，你们医院就让他住单间，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巫奇一边笑一边回答—— 要得，要得，为了以后进修能够住上单间宿舍，我也要当上副主任和主任！ 巫奇（左）和他的搭档李化龙在北京世界公园，2001年5月20日 　　那时候，巫奇住在友谊医院南面的药研所宿舍，他的搭档李化龙和我，住在友谊医院西南边的陶然亭社区医院宿舍。四月五月那两个月，我和搭档张永胜在心内科一病区，巫奇和李化龙在心内科重症监护室（ICU)，与我同一楼层，共用一个值班室。巫奇、李化龙和另外两名研究生，同时值夜班，我和张永胜在病房是分开值夜班的。值班室是上下铺共四张床，ICU的4个男大夫夜里轮流休息，后半夜即使没事也要保证一人在监护室里。病房里的病人相对平稳，后半夜我几乎都可以在值班室，有情况再随时起来。每次我值夜班，我都在医生办公室写病历、看书、背英语，实在没事干就去ICU里向巫奇、李化龙请教问题。有一次，巫奇问我—— 你为什么夜班时不去值班室休息一会儿？这么拼命的工作，将来年纪大了，身体能受得了吗？ 我告诉他，自己在原单位值夜班，大多数也是整宿不睡觉，怕万一病人有事，耽误抢救。还有，我以前都是单独的值班室，现在这样…… 巫奇不停地笑话我也开导我—— 你这也太封建了吧？难道还男女授受不亲吗？很多大医院的值班室都是男女医生共用，我们医院也是这样的上下铺。咱们都是学医的，值夜班累得要抽筋，难道还会有别的什么想法吗？赶快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 我并没有听从巫奇的建议，夜班依旧是在办公室学习，实在太困了就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巫奇正好和我一样，都是每隔五天值一次夜班，他见我夜班不睡觉，也常常在办公室里陪我，我们聊聊家常，探讨业务，仅此而已。我每次从家里带回来的特产美食，夜班时，也分给他和李化龙及另外两名研究生。但是，我始终不能接受，与几个男大夫同时睡在值班室，太不习惯了。 巫奇教会了我扎动脉抽血做血气分析。进修结束后，我带回去很多血气针，我们三河市医院才开展血气分析这项检查。巫奇总会由衷地赞叹我，说我学习刻苦，工作认真，待人诚恳，写的病历简洁明了，字迹工整……我们俩和李化龙、张永胜还经常一起抢救病人。班长李铁枫是我的好友，她那两个月在急诊科轮转，也经常找到我们，一起去吃饭、游玩、听课…… 　　2001年5月20日，我们一些进修生利用休息时间，去北京世界公园游玩。李铁枫提前借到了学生证，这样买票就是半价。当时和我们在科室轮转的有很多首都医科大学的本科生、硕士研究生，他们的学生证都借给我们用。买票时拿着那些贴着照片的学生证，只需要一个人去公园售票窗口就可以。李铁枫看了看我们大家，最后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我。 2001年5月20日北京世界公园门口，我（前排左一）和部分进修生合影，当天我的搭档张永胜值班，因此照片里缺了他 　　当我把十几个学生证递进售票窗口时，我的钱包掉到了地上，身份证被甩了出来。等我交钱买到半价门票后，大家都开心地一拥而上拿走了票。巫奇和李铁枫把我的钱包、身份证递给我，让我以后要小心，身份证丢了还要补办，很麻烦的。突然，巫奇看着我的身份证，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对我说—— 小朱，你是1976年出生的呀！你，你才25岁？ 　　我赶快要收起身份证，李铁枫也看到了，问我—— 咱们到科室里报到那天，闫主任让大家介绍，你说你28岁，还有进修生花名册的信息也是28岁，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看着你就很小，所以才让你冒充大学生去买门票的…… 我只得说办理身份证时，出生日期写错了，自己就是28岁。 那天，我们十几人在世界公园转了一天，看到了世界各国的微缩标志性建筑，拍了很多照片，留下了不少合影。徬晚回到友谊医院，张永胜也正好可以下班了。李铁枫邀请我和巫奇、李化龙还有张永胜吃饭，我们在友谊医院对面的宝山大酒店一楼找了个地方。据说，这个酒店是当时一位著名的小品男演员开的，友谊医院的科室会和年会聚餐都在这里举办。 2001年5月20日我在北京世界公园 　　我们进修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聊天这么久，以前都是在医院或者宿舍里吃工作餐，匆匆忙忙的。大家都畅所欲言，介绍了自己上学和工作的经历。我也是在那天晚上，才知道巫奇是华西医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我不再隐瞒了，和他们四个人说了—— 我的真实年龄就是身份证上的25岁。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中考的时候总分很高，化学却不及格。我母亲是老师，她从教育局调出了我的档案，让我放弃了重点高中去了中专卫校。我19岁就上班了，考上半脱产大专念了3年，又考上了本科，今年夏天就要毕业了。所以这6年来我一边上班一边学习，把本科学历拿下来了。我不符合友谊医院进修生的条件，我们医院才把我的申请表年龄写成28岁…… 他们四个人都是听得连连点头，李铁枫说—— 难怪朱文凯看着像个学生啊，她是真的年纪小，还有就是她这些年一直在考试学习的路上…… 我说我是进修生里年龄最小，也是学历和职称最低的，以后请大家多多帮助我。我还说了自己从小就想离开家乡三河，到外面去闯一闯，可是没有实现理想去考第四军医大学。所以这次能来北京进修，也是值得珍惜的机会…… 　　这时候，我发现坐在我对面的巫奇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其他三个人却看着巫奇。李铁枫拿着筷子敲打了一下巫奇，问他—— 你自己想好了吗？ 巫奇对我说—— 小朱，你这么年轻，以后能有很多学习机会的。和咱们一起轮转的那个王博士，听说他就是山东省德州市的卫校毕业。他这十几年来，一路从中专考上了医学院的大专、本科，后来到北京进修时考上了硕士研究生，前年又考上了友谊医院心内科顾复生教授的博士研究生。你想离开家乡去外面闯一闯，进修结束后你可以去我们四川啊…… 十年前的巫奇 　　我实话实说地回复巫奇—— 我喜欢美食，但是我不吃辣椒，四川的菜都是辣的，我…… 巫奇急忙说—— 四川美食多得很啊，75%的菜是不辣的，你肯定喜欢。还有，四川的男人都会做饭，还特别疼老婆。您考虑一下，去四川吧，要不要得？ 李铁枫和李化龙、张永胜没等他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我感到莫名其妙，问巫奇—— 你说的这些，跟我要不要去四川🈶什么关系吗？ 坐在我旁边的李铁枫对我说—— 巫奇也是单身，想把你带回四川去呢！ “可是，我已经结婚了呀！”我认真又肯定地说出来这句话，他们四个人都异口同声—— 啊？你才25岁，这么小就结婚了呀！ 我又说了一句—— 我九八年五月结婚的，整整三年了！ “啊？”他们四个人再次目瞪口呆了。 巫奇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 小朱，你真是人生赢家啊！我们22岁的时候还在上大学呢，你已经成家立业了…… 也难怪他们有误会，不相信，当医生的几乎都是晚婚。如今的医生更是要经历，大学本科五年，硕士研究生三年，博士三年，医院规培三年，三十多岁了还在考试学习的道路上。我们那时候即使卫校中专毕业，都要趁着年轻，在上班最初的几年里继续学习，考上医学院校取得更高的学历。像我这样早婚的大夫确实不多，当初，我和我老公的相识与结婚，那简直都是个意外…… 　　李铁枫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来一张照片，是她与老公、儿子的合影。接着，张永胜拿出来他与老婆、女儿的合影，李化龙进修前刚刚结婚，照片上只有他和他老婆唐蓓…… 我说我可没随身带着老公的照片，我也没有孩子呢。 原来，进修生经常在一起聊自己的伴侣和孩子，李铁枫她们一些女生还总是说婆媳关系，还有就是互相传看家人的照片。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题。我的搭档张永胜，还有和我住在一个宿舍楼的李化龙，也没见过哪个男士找我，甚至没有我的电话。巫奇就是从他们三个人那里了解到我的情况，以为我是单身。这次听我说出来实情，连连抱怨李铁枫他们三个人的情报有误，误人子弟。这就是我在上一篇文章最后，提到的我和巫奇之间的那个小误会…… 　　那天晚上，巫奇为了这个小误会，诚恳地向我道歉。我和他们几个人说了“不知者不罪嘛，大家以后还是好朋友……” 巫奇很是感慨，说到自己本来想着来北京进修，能够认识个江南美女，结果发现女生少，还几乎都是北方人。确实如巫奇所言，我们16个女大夫，只有李滨是四川攀枝花市的，还有一个来自云南省石林市，其他女生都是东北三省、内蒙古、河北河南山东山西和大西北各地的。巫奇又说—— 小朱的性格很好，真诚又朴实，不矫情，如果能吃辣就完美了。我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看上的人，没想到却是“英年早婚”了…… 　　这就是我进修时随身携带的照片，是去北京进修之前的那个秋天，我与老公的合影，当时我24岁，我老公30岁 　那时候，同为医生的老公，每周末都来北京协和医院上课学习，我经常坐地铁或者公交车去找他。我还每隔一至两周就回家一次，北京到我家只有120里的路程，特别方便。这也是我和老公很少通电话，也没有说起他的原因，毕竟总是能够见到彼此。经历过这次小误会，我也像其他进修生那样，随身的包里装一张照片——我与老公的合影。后来，我特意让我老公来友谊医院送东西，这样，巫奇、李铁枫、李化龙和张永胜都见到了我老公，我老公与他们也是是相聊甚欢。在此后的很多年里，李铁枫和李化龙分别来看望过我好几次，都是我老公提前安排饭店热情招待…… 　　我和巫奇并没有因为这个小误会而相互疏远，我们都成为了彼此进步的力量！我们在2002年1月底结束进修前夕，也快要到春节了，心内科领导在宝山大酒店组织大家聚会。友谊医院的医生护士还有进修生，在大厅里围坐了十几桌，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自娱自乐。巫奇拿着话筒唱起了那个年代的流行歌曲《萍聚》，最后，我们很多人都跟着他一起唱。是啊，大家朝夕相处一年的时光，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们就要分别，各奔西东，祝福的话语还未说出口，不舍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进修结束后至今，23年过去了，唱歌跑调的我，竟然每次聚会K歌都要唱《萍聚》。我每次都唱得很好，这也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歌曲，总是能够赢得一片掌声…… 巫奇的近照（57岁） 　　进修结束即将分别的时候，巫奇对我说—— 小朱，我看好你，你以后会成为心内科的主任！ 我也回复巫奇—— 如果我能当上科室主任，那你一定会当上院长的！ 几年之后，巫奇又去美国加州州立大学留学，我也成为副主任再次被派出进修学习。我真的当上了内六科（心内二科）和心电图室的主任，巫奇却没有成为心内科主任，当年与他同时进修的文根银副主任已经是正主任了。后来，巫奇当上了科教科主任，主管医院的教学。新冠疫情之前，他也如我所言，被任命为四川省德阳市中江县第二人民医院的院长，同时，他也在德阳市人民医院的旌湖院区出心内科专家门诊。 我们这些进修生里，巫奇在学业和工作中，取得的成就是最高的。然而，他的感情之路却没有那么顺利…… 《萍聚》歌词——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遇过。……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未完待续） 朱文凯写于2025年3月1日夜（农历二月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