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哥的美篇

美友

　　今天就是传统节日二月二了，晨雾未散时，洛塬大地上的冰雪已化作一地碎玉。母亲总说这是龙王的涎水，须得拾几片含在舌尖，方能沾上祥瑞之气。我那时不明白，只顾着和村子里那些玩伴们在老土路上追逐打闹，看霜花从屋脊垂落的刹那，倏然化作千万条银亮的游龙。

村里面的那几棵柳树抽出了新芽，细长的枝条浸在淡青色天光里，倒像是老天爷随手撇下的工笔线条。老人们说这是"龙须柳"，要在辰时对着枝条叩三个响头，求个风调雨顺。待我学着大人模样作揖时，额头正撞在一树花苞上，粉白的花瓣簌簌落满衣襟，倒像真得了什么龙宫宝物似的欢喜。

　　灶台上的铁锅咕嘟冒泡，母亲把浸泡过一夜的黑豆倒入锅中。豆子在沸水里翻腾的模样，活脱脱是群被惊醒的赤链蛇。她撒一把小米进去，霎时金黄的小米便浮在墨绿豆子上，宛如龙王冠上的明珠。那年我偷尝了半颗豆子，苦得皱眉的模样逗得全家大笑，母亲却把剩下的豆子装进绣着云纹的布袋，说是要挂在门楣上镇邪。

日头爬到屋檐西斜时，村里面十字路口上早已攒满了人。竹篾扎成的彩龙在鼓点中起伏游走，龙头缀着的铜铃脆生生响着，惊起檐下一窝乳燕。外面卖油糕的老汉推着木车穿行其间，金黄的油糕裹着油纸，热腾腾的白汽氤氲成一片甜香。孩子们追着龙尾嬉笑奔跑，书包里攒着母亲给的零花钱，预备集会时买几颗水果糖解馋。

　　暮色四合时分，父亲总会带我去附近看社火。暗红的篝火映着舞龙人的脸庞，龙袍上的鳞片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破空而起。当那条青布巨龙盘旋着冲向河岸时，岸边顿时炸开欢呼，鞭炮声惊得芦苇荡里的野鸭扑棱棱飞起，混着春寒料峭的水汽，竟也生出几分灼热的欢喜。

如今回到洛川的村子里，依然能看见门前剃头的老汉，柳枝依旧在春风里轻摆，只是老土路换成了水泥路，油糕车变成了玻璃柜。立春后我照例去河边寻旧梦，捧起一掬解冻的河水，恍惚还是记忆中的清冽，可水面倒映的天光，早已不是三十多年前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