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文/五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图/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人民公社时期,工分是社员活下去的命根,是生产队分配粮食的凭据和基础。每年田地里产出的粮食,队里选出上等粮食交公粮,然后留足种子,再留出“提留”,作为大小队干部开会误工补助、民办教师薪酬、队上请工匠吃用等开支。其余的按比例分为“基本口粮”和“工分粮”,究竟是7:3开还是8:2开,我已记不清楚。基本口粮按人头分,工分粮按工分数量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听到这里,你以为人人都能把基本口粮分回家,那是做梦!全家基本口粮要与全家工分数量挂钩。比如今年每人的基本口粮是400斤毛粮,每斤毛粮0.1元钱,你就得挣够折合40元人民币的工分数量才能分回基本口粮。至于40元钱要折合多少工分,那要看生产队的工分值是多少。我下乡的三队,每个工分值是0.032元钱。这在本大队各小队里是最高的,我弟下乡的二队是最差的,分值只有0.012元。在三队,要分回基本口粮,你最少得人均挣够1250个工分。在二队,人均得挣够3334个工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一月份下乡,每天由记分员做好记录,到三月份评工分时,队长咬咬牙,说:“就按我们的孩子对待,每天3.5分。”队长说的话,都是和队里其他干部商量的结果,社员们哪里还有话说。这一年我劳动了200多天,逢下雨、开会学文件、学语录、开批斗会、年节放假不上班。到年底一结算,我所挣工分买不回我的基本口粮,我成了“补钱户”,被扣下100多斤基本口粮,队会计在会上对所有补钱户说,要尽快拿钱交到队上补上亏欠,否则粮食堆在仓库里,发霉损坏,老鼠偷吃了由自己负责。我回家跟母亲说了这情况,她向同事借了二十多元钱让我交给队上,这才领回全部基本口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是生产队为能拿出钱来的社员领回完整基本口粮的一种办法——用钱补上你工分值不够的部分。这种家庭就叫“补钱户”,当地戏称为“补锅匠”。补钱户要么是有人在外做工(我队有四个在外的工人:大队长儿子在市电建公司,正队长俩个弟,一个在煤矿、一个当兵转业在县副食品公司,副队长的儿子),家里只有老婆一人上班,娃儿小,吃闲饭。这类补钱户是幸福的。要么是“困难户”,全家老弱病残小多,挣工分的人少。这类补钱户最痛苦。没想到知青第一年,我一人吃饭一人挣,还是“荣幸”地成为“补锅匠”。我全年出勤200多天,在全公社知青中是最多的,在队里除了大小队干部以外也是最多的。后来听说很多下乡知青在农村偷鸡摸狗游手好闲,我非常后悔,简直虚度了大好光阴!为什么要勤巴苦做挣那几个不值钱的工分?到头来还成了“补锅匠”。为什么不去偷鸡摸狗游手好闲,丰富自己的大好青春年华?其实,是个人就知道“吃好耍好”是人生第一要务。现在叫“享受人生”!我母亲不允许我们这样乱混。她说,你们可不要乱来,要听领袖的话,好好表现,争取成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才有出路、前途。我知道父亲母亲的“红疤黑迹”,始终牢记她说的话,拼了命在争取,无奈学徒工分太低!成补锅匠非我所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知青每天3.5分,还被有的社员白眼,觉得占了他们的便宜。的确,农村孩子十二、三岁刚下地参加劳动,好多农活都能干了,也才3.5分一天,知青虽大多十六岁以上,可会干什么?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我们一个知青穿长筒胶靴挖地,生怕踩紧实了刚挖松的地,便倒退着挖,无奈祖先设计锄头是往前挖,不能往后挖。逗得社员们哄笑,他们说,自从盘古开天地,只听说鸡刨食是往后刨,没见挖地也往后挖!我在农村长大,没吃过猪肉看见过猪跑,没出“洋相”。可十六岁了又矮又瘦又黑,像极了稻田里的长脚“秧鸡”(一种“鹬”。有社员给我取的外号就是“秧鸡”),比“斑鸠”还小,居然也领3.5分一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二年,上面有知青政策传下来,知青们不分男女,每天最低不能少于5个工分。于是,我的工分从3.5分一下跳到5分。这已经快接近女社员每天7分的顶薪了。要知道,社员们的工分每年评定一次,多数都是上涨1分,哪有一年直接涨1.5分的!我感谢政府,为我们想得周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母亲调来这个大队小学教书已经好几年了,与社员们太熟了。贫下中农没有“见外”,确实,已经够优待我的了,我感恩,决定要更加努力,把自己改造好,多挣工分,甩掉“补锅匠”的帽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劳动期间,我也为多挣工分早点“揭帽”摸到一些门路。队里有些农活是包工,比如每年春季插秧和秋收稻谷,都是“包工活”——一亩地多少个工分,几人干完几人就分这些工分。一般整男劳力一天十个工分,干插秧割谷包工活,每人每天可以挣15至20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年我刚满16岁,个子矮小体力弱,收割稻谷,在水田里拉不动搭斗,挑不动两百斤一担的水湿稻谷,我干不下来,也没有人愿意和我搭档,我只能放弃这项包工活。但我心灵手巧,春季插秧不要力气大,只要你插秧足够快,就有老社员叫你加入他们的包工团队。说实话,我也比较喜欢这个农活,高挽衣袖裤腿,在水田里一步步倒退着插秧,面前就出现一片绿油油的秧苗,很有成就感。半条腿踩进稀泥里,手眼离水面稀泥也更近,腰不会像割麦那么难受,即使太阳晒着也没有割麦那样热,没有那么多灰尘。天底下所有干过割麦的人都知道,那是农村里最累最要命的农活——必须高撅屁股,像鸵鸟把头钻进草丛里那样低头挥舞镰刀,干不了几下腰就像断了一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除了这些,更重要的是,割麦不是包工活,插秧是,一天可以挣1.5倍以上的工分。下乡第一年,我学会了插秧,并且进步神速,从生手变成熟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几年,农村推广“密植”高产。每块水田,两个小孩站在水田两头,一人拉住绳子的一端,按照上级的密植尺寸,用一根小竹竿量出中间插六窝秧苗的距离。这时,一排老人小孩妇女顺着绳子插秧,把水面隔成一条条的空间,熟练的人就在空格里插上六窝秧苗。我从牵绳子干起,成为熟练工。第二年,队里见大家已经掌握了密植的幅度,就采用包工的方法插秧,目的是双抢期间,必须提高效率。这时,我已经成为全生产队除一个副队长和唐会计外排第三的插秧高手。每到一块田里,要先让一个插秧又快又直的人作为领头人,从大田的这端中间插六窝秧苗到大田的另一端。领头人一般插出1到2米远距离时,其余的人就傍着已插好的秧苗去追赶前面的人。干包工活,大家都不敢偷懒,于是田里出现少有的你追我赶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也在这一年,我成了大田块的领头人,把六条秧苗笔直地插到水田的那一端。任由后下水的人怎么扑腾也追不上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本来,那年我的底分每天5分,由于我插秧又快又好,在分工分时,最高的农民每天分15分至20分,我能分到10至12分,一天挣2天多的工分。想着今年能甩掉“补锅匠”帽子,心里非常开心,满身的泥水全不在乎,苦和累也忘掉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到第三年,我插秧的工分就成了队里最高的了。这一年,我不但甩掉“补锅匠”的帽子,完整领回了基本口粮,还分了一点工分粮,分回十来元钱的“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一年,我也能拉动水田里割谷的搭斗,挑得起200斤一担的水湿稻谷了。每年我就有了两种包工的农活可干,工分也挣得多了。但是队里经济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工分值越来越低,每年挣2000多分,也没挣来几个钱的“分红”。好在家里有母亲的教书工资,我们在农村的油盐电灯费用不至于像有的农户那样艰难,每年也能把自己定量的布票棉花票给用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到我下乡第8年,我的底分涨到每天9分,与整劳力只有1分距离,但离“可以教育好”好像还差十万八千里!不过,这时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恢复了顶替政策,我直接被中央政策给教育好,远离了又爱又恨的的“命根”,也远离了“接受再教育”的屈辱生活,吃上了商品粮!也许,那里面有我当年流汗流泪上交的公粮!</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