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89年以后,我被组织开除留校察看,需要缴纳一大笔计划生育罚款,加之粮食连年歉收,教师工资半年多领不上,生活无法正常运转。</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得到的饭碗真正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没有办法只好一边教书一边打零工。割草喂牛,贩牛,妥妥的牛贩子。暑假修路打工,惹得修路的老板有意刁难,"当老师的就是爱钱,跑工地上和老农民争食吃,让他在铁板上炒石子吧。″几天烤验,老板发现这个炒石子的老师比其他人更憨,不偷懒,就让老师到路上指挥别人倒石子铺路。周末带两个竹筐用自行车贩菜,成了街头流动的小贩,给别人称菜,秤杆翘得老高,还让人家看秤,人家压根就不理,还补一句"看你就不会哄人",只好笑笑作罢,半天品不出人家话里的味道。夸我实诚?骂我笨?人做到不伦不类,处境真的很尴尬。到后来贩过粮食,贩过木头,种过西瓜。也贩过西瓜。真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角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三伏天,瓜农的西瓜卖不出去,看着和自己一样可怜的瓜农炙烤在炎热的太阳底下,心一横,放胆收了一车西瓜,一万多斤装车运到华亭,帮别人解小愁,给自己添大愁。初到市场,当地的瓜贩强行压价,价钱谈不成,西瓜卖不出手,车主开始以耽误卸货时间为由,要求每延迟一小时涨运费20元,当地的瓜贩合谋不出价,也不让本地人买我们的西瓜,相持三个小时后,放手卸货,一车西瓜除过运费赚了不到320元。又托亲戚在华亭煤矿给车主装了一车混煤,晚上11点到马峪口。车主拿了运费,外加3小时的延时费,共收180元,还提出要吃一顿大餐,照顾他一个号子(牢房)里待过的狱友生意,否则就让我们下车自己走回去。</p><p class="ql-block"> 尽管不愿意,还是破费80元在马峪口招呼了这个无赖车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花了冤枉钱不说,第一次任人宰割的屈辱让我恨透了我自己。</p><p class="ql-block"> 伏天的夜,风很凉,泾河川的水汽湿漉漉的。白天炎热,忙着收瓜、付钱、算账、走得急没有想着会遭遇这么狼狈的境况,穿着半袖、半裤坐在煤车上面,车走起来冷得直哆嗦。</p><p class="ql-block"> 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任由暗夜的风吹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走了大约五里地,车主停车让我们下来,三个人挤在驾驶室里,回到长庆桥的时候,早晨5点多了。</p><p class="ql-block"> 在长庆桥桥头下车时,大雾弥漫了眼前的一切,浓雾间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鸟鸣。脸,浸在雾珠里,很凉很凉。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浓雾中,木然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p><p class="ql-block"> “以后有生意再联系。”身后传来司机得意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平生第一次不礼貌的对别人的声音不回应。</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凡间走了一遭,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一个想当救世主的可怜虫在人世间竟然是一个很另类的存在。</p><p class="ql-block"> 而我还用我自己信奉的所谓的道理不遗余力的复制别人。我开始怀疑我在讲台上坚守自己的信仰是在积德还是在造孽。</p><p class="ql-block"> 我就是我信仰的证明!</p><p class="ql-block"> 一把火焚烧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语文学习札记,把辛辛苦苦积累了五六年的语文教学参考,语文通讯一股脑的糊上了家里的墙壁。</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在内心不再承认自己是一个教师。只是一个靠教书来养家糊口的打工者而已。</p><p class="ql-block"> 教书,仅仅成了一份职业,因为没有了信仰和灵魂的追求,这份职业就失去了应有的幸福感和内在动力。</p><p class="ql-block"> 马峪口,成了我教师梦断的地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