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

张乐

　　孔老二坐在县城通向屯子的客车上，离开孟家窑屯子二十多年了。孔老二想着，屯子现在发展的咋样了？还都是原来的土房子吗？还有泥泞的胡同。那些年轻时的同伴，有没有什么发展啊？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一直想着这事，以至于忽略的两个多小时的漫长的车程，在不知不觉中，客车到了孟家窑。

孔老二提着塑料旅行包下车了，环顾了一下屯子，心里稍稍有些安慰。屯子虽然有些变化，但是没什么发展。看看左右没人，从衣服兜里拿出木梳，梳理一下几根不太听话，支楞起来的头发，向着自己的老房子走去。老房子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屋里很是凌乱、潮湿。把塑料旅行包放下后，去了在同屯子居住的弟弟家，半天没有吃饭了，肚子好饿。弟弟知道二哥回来，也没有精心准备什么饭菜，随便弄了几个菜，到村里的食杂店买了一桶散装白酒，买了一袋花生米。孔老二看看弟媳给准备的简单的粗茶淡饭，虽然心里不太满意，有点嫌弃，还是喝了两杯白酒。原来在外地打工时候的饭菜，比弟弟家的饭菜要好的多，一顿至少要喝三杯白酒，两瓶啤酒。吃饭的时候，分出去单过的侄子来了。侄子只读到初中，毕业后回到村里种地。看到侄子二十多年了，混的还是那个样子。心里有点瞧不起。两杯酒下肚，孔老二有点晕晕乎乎的，精神恍惚起来。给弟弟，侄子讲自己出去的经历。去过大连做买卖，倒卖一些贵重的装饰品，每年收入都在十几万；又在内蒙锡林浩特开饭店，这些年赌博赢了很多钱，又输了很多很多钱……。说着说着，自己也开始相信自己说的话，都是真实的经历。而不是为了在亲戚面前，为了抬高自己所编造出来的。弟弟听他说话很是厌烦，又不好意思揭穿，就早早的下桌了，去里屋看电视。侄子不好驳二大爷的面子，把他自己留在饭桌上，没办法继续陪着，偶尔听烦了顶撞两句。喝了两个小时后，孔老二感觉到了无趣，更重要的是感觉喝的差不多了，起身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去村里最有钱的钱老大家，说是叙旧，其实是为了蹭饭、喝酒。钱老大很是热情，嘱咐老伴炒了四个菜，拿出了一瓶包装精致的白酒。二十多年前孔老二经常帮钱老大干活，一直对钱老大甚是钦佩，不敢有半点的瞧不起和嫌弃。两个人喝了一瓶白酒后，又喝了几瓶啤酒。对于钱老大的热情招待，孔老二很是满意，喝的非常高兴。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儿时的玩伴李二，他们两个同岁。通过聊天得知，李二已经买了十几万的小车，还在县城买了几十万的楼房。孔老二心里很是不舒服。小的时候，李二鼻涕拉瞎的，跟自己差不多啊。

回到家后躺倒炕上，一会儿想起钱老大的热情款待，一会儿想到李二发展的那样好。思想很是矛盾，矛盾了半天，还是没有经得起酒精的麻醉，睡着了。两个小时后，酒劲过了，也醒了过来。起来烧水喝，这时候感觉到饿了。在钱老大家没有吃多少东西，因为他为了在钱老大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优雅，基本上没有动筷子，现在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吃饱。这个时候，他的侄子打来电话，喊他去家里吃饭。虽然看不起这个侄子，他还是欣然的去了，毕竟自己回来的时候，没有买米面豆油啥。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身无分文了，路费还是和在南方打工的外甥女借的。对这个外甥女，他还是有些嫌弃的，认为外甥女没什么文化，没有能力，只能靠打工维持生活。跟外甥女借路费的时候，只借给她200块钱。假如能借给他1000块钱，他还能有钱买米面油。去侄子家之前，洗了头，着重的洗了两遍手，梳了两遍头发。因为路上会遇见熟人，所以一定要尽量的表现出高雅的形象，以掩饰内心的卑微。

到侄子家，看见还有三个都是年过六十几的老熟人。一阵寒暄客气后，开始喝酒了。因为自己几十年的无所事事，现在沦落的很是落魄。心里也希望这些人，也都跟自己一样的落魄。孔老二挨个的打听这几个人，这些年发展的如何。酒过三巡，孔老二又开始讲述自己二十多年的“经历”了。给大伙讲完自己的“经历”后，看到他们带着些许疑虑的崇拜的目光。孔老二渐渐的，盲目的自信起来，开始嫌弃起来这几个老熟人了。席间，为了继续保持自己的高雅，依旧不太吃菜。也许吃菜太多，就不够高雅了。吃太多的菜，担心自己也会嫌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