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人年齿日增,愈会怀念过去,时间罅隙里的琐碎日常都成为吉光片羽,弥足珍贵。</p><p class="ql-block"> 听妈妈言</p><p class="ql-block"> 我喜欢妈妈宠溺地说起小时候的我,穿着妈妈用她的一件外衣改的小长褂,手扳着门闩子来回摇晃,嘴里喊:我要吃消化丸(元)子。把酵母片当零食盼望,是那个物资贫乏年代里一份让人心酸又好笑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她也会无比深情地说起她的哥哥——她唯一的亲人,在她远嫁深山、正在田间劳作的某个午后,偶一抬头,看到跋山涉水前来探望她的哥哥正在垄上冲她招手,他憨憨的笑容像一抹阳光瞬间照亮了她的心田,那么多年后仍在她的记忆中闪耀。</p><p class="ql-block"> 而说起我从未谋面的外婆,她常常会泪眼婆娑。她心疼自己过早去世的母亲,那个因家境衰落、丈夫早逝不得不到乡里投亲靠友的母亲,靠缝缝补补维持生计拉扯一对儿女的母亲,身患重病无钱医治的母亲。妈妈失去母亲时还在读小学,她至今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力为母亲留下一张照片。在失去外婆之后的几十年人生中,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外婆,只是不知道,外婆的模样是不是越来越模糊。</p><p class="ql-block"> 一副对联</p><p class="ql-block"> 爷爷董志杰,六兄弟排行老四。老式读书人,帐房先生,饱读诗书。后流落至乡下务农,不胜农活,无子女,过继老二的儿子(我父亲)为子。</p><p class="ql-block"> 小时到老家过春节,与爷爷奶奶围炉夜话,听他讲薛刚反唐的故事:从前有颗白虎星……至今,他苍老的声音犹在耳畔。有次他跟我出了一个为难的问题,让我对一副对联。他出的上联是:清静梅花双结蕊,把我们姐妹俩儿的名字“静”和“梅”嵌了进去。我从来没写过对联,读书时连作文都觉得为难,只好硬着头皮去完成作业,我爸爸名“有照”,妈妈名“建凤”,我得想办法把他们的名字用上。想啊想啊,有了。我终于写出了这么一句下联:阳照丹凤万道光。爷爷颇为高兴,觉得我对得机智。其实,如果从对联的要求上来看,这句话跟爷爷的上联完全对不上。“清静梅花”是个偏正短语,“阳照丹凤”是个主谓短语。“双结蕊”是个动词性短语,“万道光”是个名词性短语。若说对得上的,就是尾字还是做到了“仄起平收”。还有就是把爸妈的名字都用上了。</p><p class="ql-block"> 爷爷是个宽容的老者,他也许觉得,对于一个学生来讲,能对出这样的对子就已经很不错了。</p><p class="ql-block"> 挥挥衣袖</p><p class="ql-block"> 人生海海,来来往往,似潮涨潮落,似云聚云散。一眨眼,你知是哪朵云散去了,又是哪片云飞来了?</p><p class="ql-block"> 同事五月退休,她坚持把学生带到六月底中考结束,才悄然离开了工作数十载的校园。那日我忽然觉得好久没见到她了,打开单位在职人员微信群,她果然已不在里面了。但如果不是有心去看,谁会留意到群里多一人少一人呢?</p><p class="ql-block"> 发去微信问候了一下,从她的回复看,似乎有些不舍,有些不甘,有些不满。确实,你为之付出半生的地方,你做了一辈子的事业,怎么可能说转身就绝尘而去呢?你的荣光,你的成就,你的青春,你的热血,你几十年步履踏过,几乎每一寸土地都印有你的足迹,留下你的笑声细语,怎么可能不留恋不伤感呢?我没有再多说什么,送给她徐志摩的几句诗以示慰勉,也是自勉:</p><p class="ql-block">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岁月无声,时间有痕。所有被光阴抚摸过的事物,都将在无声处生长出永恒的诗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