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怀平常心 素雅淡如兰——说说俺爸俺妈

阳春白雪舞

<p class="ql-block">每每想起逝去的爸妈除了心痛外,还想写点关于他们的文字,但总觉得我对他们的认识(或是评论)有所片面(或偏见)。一遍遍地动笔的冲动却战胜不了胆怯,今年正月里和闺女谈起此事,她非常积极地鼓励我要做此事。加上近来睡得总是不太安稳,在暗夜中头脑异常清晰回忆起他们的点滴,不禁思绪万千!</p><p class="ql-block">我已是四十有八的中年人了,妈妈在我这个年纪时罹患直肠癌,终因医治无效而逝!爸爸在四十二岁时突然中风,在县中医院治了短短七天,不顾亲友的反对,一意孤行地在未完全康复和未完整接受一个疗程的情形下出院,成为以后几次犯病和留下中风后遗症的导火索。他们都是正值年富力强、上有老下有小的关键时期双双患病的,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生活带来了雪上加霜的厄运。捉襟见肘的家庭经济不仅让他们的病体没得到很好的医治,也让三个子女在困境中没能接受上本应更好的教育。</p><p class="ql-block">爸爸出生在长治市的一个兵工厂(淮海机械厂)里。爷爷在这儿上班,是一名出色的车床操作工。爸爸是他的长子,自幼聪慧,学习极佳,但体质因长期营养欠缺而弱,牙齿发育极慢,骨质相当脆弱。在一次与小伙伴玩时,不慎摔了一跤造成左前臂骨折。爷爷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带他去医院打了石膏,后因工作繁忙和疏忽大意,错过了最佳取石膏的时机,造成肌肉长期萎缩和手掌手指弯曲不展的终生残疾的不利局面。这也成为爷爷奶奶一生亏欠爸爸的无法挽回的损失和爸爸抱怨他们一生的有力武器。爸爸的弟弟妹妹多,家务活不用他干,奶奶一则体恤他左手不利索,另一则是对他以往照顾不周的补偿。在这种长期的家教中造就了爸爸的眼中没活的懒惰品行,给他后半生的生活带来诸多不利,在妈妈逝去的他独居的岁月里尤为突出,家里到处扔满烟蒂,锅碗不刷,灶台狼藉。</p> <p class="ql-block">与爸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生勤勤恳恳的妈妈。她是个情商极高的人,更是个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她能在极度穷困中自强不息、咬牙坚持和爸爸同甘共苦,严慈有济地教育我们兄妹。尤其是穷人不向外人道穷的坚毅品行一直影响着我,不给别人添麻烦、替别人着想的思想也让我践行至今。妈妈在姥姥家既是长女也是老大,虽然学习聪慧程度不及爸爸,但情商绝对碾压他,在处理邻里亲友关系上,一直是爸爸的有力参谋和舵手。尤其在爸爸这样一个多弟妹的家庭中做长媳长嫂是十分考验妈妈的情商智商的:面对初为婆婆的十分强势的奶奶,妈妈不卑不亢,斗志斗勇,据理力争,对于该争取的权益绝对不退让,不惜冷战,甚至热战,但绝不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对于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妈妈也是勇于承担,身先士卒,为妯娌们和叔姑们起到了表率作用。与邻为善、与人为善一直是妈妈的处事准则,在我印象中,处的最好的邻居有:国良大爷家、有全爷爷家、德寿舅舅家。尽管二三十年前都贫穷,但互相接济,遇事绝对是死心塌地帮忙的情形仍在我的脑海浮现,这都得益于以前封闭的农村生活圈哺育了心地善良的同村人对近邻胜远亲的高度认同。与人为善让妈妈对陌生人也能够放下戒备心及时伸出援手:在上一世纪的八十年代,吃苦耐劳的祁县人骑着自行车拖着两个大筐走村串户收土鸡蛋,由于我家地处大路边,有靠着房前屋后的开阔的河湾野地里的肥美鱼虫养育了一群日产三斤土鸡蛋的鸡群,让这些收鸡蛋的祁县人总是光临我家。记得一次有个祁县人车胎破了,正在他身处异乡,举足无措之际,我妈主动上前询问,引到我家,给他倒上水喝,又把地里干活的爸爸叫回来给他补胎。补好胎后时近晌午,妈妈留他在家里吃饭。从此以后这个祁县人总是高出别人家三五分钱收我家鸡蛋,并且给我们小孩子带糖果吃。</p><p class="ql-block">在村里人的眼里爸爸妈妈都是聪明的中用人,他们用敢为人先的行动与贫穷做不屈不挠的抗争:爸爸不当老师,倒腾了个手扶拖拉机搞起了羊庄乡最早的运输专业户;把村中的三间破屋拆了,在距离村外一里的平城河湾建起了简陋的五间平房,成为远离村中心的一家庄;在院子的东边的枣沟种起了二亩苹果,后来又种上西瓜,成为村里连续十年种西瓜的瓜农和独具规模苹果园的果农;利用得天独厚的地利条件养过母猪生猪,蛋鸡。在这些脱贫手段里,手扶拖拉机是爸爸回乡养家置办的第一个脱贫工具。由于是个二手货,经常是毛病频出,歇业修理,赔多挣少。倒是给我的童年带来一定的欢乐,常常坐在冒着黑烟的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小伙伴追着车跑,我一时优越感爆棚!</p> <p class="ql-block">爸爸也因为这个手扶拖拉机被他一位姓赵的“朋友”牵连锒铛入狱,蒙上不白之冤。好在爸爸临危不惧,凭借自身过硬的雄辩口舌,在办案人面前澄清事实真相,终于弄了个取保候审出来。此事随着这个“朋友”判了七年尘埃落定,只是白白在狱中度过几个月,最后也未收到任何国家赔偿和公开致歉。那些追着我家手扶拖拉机跑的小伙伴们这时又拿着手扶拖拉机来嘲讽我有个住看守所的爹,真是荣也手扶拖拉机辱也手扶拖拉机。这件事对我童年的影响挺大的,常常能看到妈妈在那段时间以泪洗面,孤独无助。一些不怀好意的村上人乘机对我爸爸落井下石,公安机关来调查时捏造事实,夸大其词,有誓把爸爸摁死在牢中的劲头。最终爸爸经得住考验,有惊无险地趟过了这一关。妈妈在此次事件中表现出一个贤妻良母才有的沉着机智勇敢担当,在公安人员搜家时,完全配合,回答问题恰当好处,让村上那些坏人们无懈可击。那一年的春节,尽管没有爸爸在家,经济收入锐减的情况下,千方百计地让我们孩子们都穿上新衣服,不想让村里人看扁。可以说在异常艰难时光里,妈妈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了风雨飘摇的家,让爸爸在狱中能重拾信心,战胜诬陷,还了他一个完整的家。</p><p class="ql-block">对于手扶拖拉机的记忆,我是残缺模糊的,真正的记事是从平城河湾的新居开始,当年爸爸妈妈挑中这个渺无人烟的蛮荒之地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更是基于远离现实中人心叵测的邻里关系和紧张的宅基地资源争夺激烈,两人利用农闲功夫用小车在一个近70°的斜坡上愣是挖出一个三分(一亩地的十分之三)面积大的平地来,二叔也常常参与其中,用炸药炸松土,以增快爸爸妈妈的挖土速度。他们的愚公移山的做法让好多村里人投来鄙夷的目光,每当妈妈信心不足、思想动摇时,爸爸就会高瞻远瞩地为妈妈描绘一幅瓜果飘香、鸡鸭成群、独立整洁的世外桃源版的幸福蓝图,犹如一支强心剂注入妈妈年轻有力的身体,很快就投入到艰苦卓绝的挖土盖房行动中去。后来的实践证明:他们的眼光是独具战略的,一系列的生活生产的好处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地体现出来了。首先,种地近了,房前屋后全是我家的地。别人家是光去地里就得花费不少时间和力气,我们家是出门就是地。秋收时从容不迫,撇下的玉米慢慢往回运,无须担心丢失,种西瓜时更是让当年嘲讽的人们羡慕得流下了哈拉子。瓜熟时节,路人捎带就能买到可口香甜的西瓜。养猪时因地制宜,在院子的西边的崖上打了两眼窑洞,一个是猪窝,一个是菜窖和柴窖。垫猪圈的土也不用往回拉,在四周崖上一刨,再一坦就大功告成了。别人家是一天也不一定能完成的劳动量,我家却用一个小时轻松搞掂,中间还得穿插喝水休息二十分钟。养的鸡更是自由自在的徜徉在房前屋后的广阔天地,再也不用担心被坏邻居逮住占为己有了。在野味充足(指草丛中的虫子)的时候都不用喂食他们,但产蛋量却不减。院子里也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蔬菜,吃也吃不完,妈妈差我们给奶奶家姥姥家送,还有来家的亲友走时也要满载而归。我姨父现在还说他家以前的菜篮子就是由我家保障的。</p> <p class="ql-block">尽管生活条件较以前大为改善,但捉襟见肘的窘境并未摆脱,我们读书上学花钱成倍增长,压得爸爸妈妈不得有稍些喘息。尤其是哥哥上中专,我和妹妹上初中时期,爸爸妈妈更是节衣缩食,开源节支,养母猪、种西瓜、种果树,能想到脱困的办法都用上了。尽管如此,我一读完初中就到河南打工了,爸爸妈妈尽管不忍心我和多数人像牲口一样在铁厂干活,但也没有勇气让我再次走进学校复读。妹妹更是未读完初中就在十四岁时下晋城给人当保姆去了。放在现在时间不可思议的事——她可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啊!但贫穷限制了父母对子女的爱,更是早早断送了孩子们通过读书向上流动的路。有时我在想:如果当年我像我的同学们一样坚持要复读,爸爸妈妈会不会勉为其难地送我上学呢?但历史没有假如,现在我的好多同学能吃上公家饭和他们翻来覆去复读是分不开的,也许他们家比我家富些,就让他们走上一条和我截然不同的路。有时候也想抱怨父母一下: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让我复读一下呢?尽管我没有像哥哥表现得那么聪慧,不能一鸣惊人,以应届生考上中专。但我在年级排名也不算靠后——和复习生一起排名能拍到四十名左右,上中专师范的希望渺茫,但上高中还是有希望的。倘若复读一年,中专师范不一定,高中是上定了。哎!往事不堪回首,也怪我初三不能坚守初心,放纵了自己,没有为自己搏到好的结局。</p><p class="ql-block">我在河南打工挣到钱补贴家用,使得家里的经济状况有所好转,使哥哥最后一年的中专学习生活轻松完成。那年的西瓜收成也不错。妈妈数着我从河南带回来的钱高兴地说:“给俺孩存住,叫娶媳妇!”哥哥也不用花钱了,等待分配工作上班挣钱。压在爸爸妈妈头上多年的大山——买手扶拖拉机的贷款也还完了,八十年代初贷的,到九八年才还完,一共还了一万二,而本金只有两千。这时候爸爸妈妈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中,多年的艰苦日子终于熬出来了。如果照这个剧本演下去该多好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九八年的正月里,倪村的二小舅舅来家说北京的老板想找个工人,问爸爸愿不愿意让我去呢?爸爸觉得我在河南的铸造厂没多大的出息,很是愿意让我去。我当时还是不大愿意去,他给我做思想工作:北京是首都,是大城市,在那儿的见识广,打交道的人素质高,对提高我的素质有促进作用,相当于我念了个中专什么的。哥哥也在旁敲侧击:河南铸造厂干活的都是一帮大老粗,没甚文化,时间长了只会降低思想认识,再说那个活太折磨人,年轻时干还行,年纪大了就没优势了。他们并拿大小二小两位舅舅在北京打工回到村里受到村人仰慕的情形给予我鼓励,甚至说到对我将来娶媳妇也有促进作用。</p> <p class="ql-block">北京我在此已去过一次。那是95年初中刚毕业的五月份,城里的姨姨叫他的同事稍话给我爸妈,让爸爸务必带我于明天进城找她,有极其重要的事商量。我和爸爸到了姨家才知道劳动服务公司正在给北京的公司招工,而且要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姨父陪同我们去了火车站旁边的劳动服务公司大厅,获知是北京的保安公司招保安的,像我这样的刚踏出校门的小伙子是肯定能去的。交了中介费和上岗培训费(大约是九百元)后就回家等候通知了,晚上又去二叔家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他也赞同我应该去大城市见见世面。五月二十几号背上行囊跟随劳动服务公司的领队去了北京,待了不到三个月就回来了,没有挣上一分就铩羽而归。一个先上了岗的老乡告诉我们这工作不能干,老叫人打,在上岗时常常受到社会上人的打骂等等。吓得我们这些后上岗的一股脑地跟着他就跑回来了。那时候,我确实个未涉世的小孩,没有独立的判断和思考,加上一帮思想认识相近的年轻人在一起起哄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这个决定可是一群人的步调一致的行动。不过后来也陆续见到那些一起去的人,都没有在那个保安公司待下来,只是或早或晚回来了。后来回想起来,那是一份看起来很光鲜的工作,其实就是利用首都的光环吸引小地方的廉价劳动力去浪费青春,一点技术也学不到,工资很低,除去吃喝就所剩无几了,很难待上多长时间。</p><p class="ql-block">第一份外出工作就这样在懵懵懂懂中无果而终,时隔三年又去北京,内心是有点忐忑的。好在有二小舅舅的鼓励,我又一次踏上了京城的土地,到了广安门桥旁边的北方大厦下的一个学校内的东煌装饰公司学平面设计。由于我从未见过电脑,在一个文水籍老乡手下学习。我从简单的敲击键盘打字开始,每天在老乡的指导下练习打字,至于设计广告图案的操作我也一时学不会,他也不指望我这个电脑盲快上手。可老板不想给我更多的时间来学习,以北京开两会,要清理外地人为由让司机送我到北京南站回家避避这段时间,我就在家掰着手指头盼两会快点结束好早点返京。一等两会结束,我和爸爸马上去进城给老板打去电话询问回京复职的时间,没料到老板明确地告诉我不用来了,我还想和他争取一下,他嫌我不会木工油工等技术,我最后问放在他那里地行李怎么办?他说让我亲戚去拿吧。撂下电话,我悻悻地告诉爸爸不能去了。父子俩闷闷不乐地往家返,爸爸给分析是那个文水的老乡起了坏作用了,并当机立断从半道上再返城找到姨父,在林业局的电话上与大小舅舅通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话,让他分析了我当时该何去何从,并下任务般地让他给我再找份工作。很快我又返京了,在冷饮厂待了一个星期左右,大小舅在一个晚上坐上公交把我送到公主坟与老王碰上头,坐上松花江小面来到了广外马连道的15号物资公司大院开始了九年的在北京的装空调职业生涯。在这次决定上不上北京的过程中,爸爸始终支持我走出去,而且是去大地方,长见识,增本事。让我在年轻时在繁华的都市里学到了技术,让我的眼界得到了极大的开拓。在北京那个广阔的天地里九年来一直做了一项技术就是装修空调,捎带也学了点装太阳能的皮毛技术。这两项技术也是我返回沁县时的安身立命的技术。如果当时不能坚定的鼓励我去北京的,我可能在农村学个木匠瓦匠什么的,完全是靠力气去挣吃饭钱,肯定没有在北京的见识广和眼界高,还有可能因劳累过度染病或未老先衰。</p> <p class="ql-block">在北京老王那里的头两年是没挣到钱的。98、99年两年春节没回去,钱也未给家寄过 ,一是挣得不多,二是我那时候没有攒钱的概念。和爸爸妈妈的联系并不频繁 ,记得那时候就是写信,好像也没写过几份,主要是觉得没什么可汇报的 。心里也不怎么思念他们,有吃有喝有活干,无忧无虑的单身生活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99年的12月家参加妹妹的婚礼才得知妈妈身体欠佳——老便血。都以为是小毛病,也吃着药,但不见效。妹妹的婚礼举行完后我就返京了,妈妈这时候才去医院检查确诊是直肠癌(这个病名也是此后三年爸爸才告我们的)。找了北京海军总医院的专家做了手术,手术相当成功,没有重新造瘘。那时候我也想回去看看她,但爸爸告诉我说家里人手够,不用回来,能够的话邮回点钱来。可我实在没存下钱,又不想和老板预支工资。就这样我是人没回去,钱也没到位。现在想来是件多么惭愧的事啊,但那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除了有一副供老板压榨的好身体外就剩身无寸文了,亲娘生病了只能说说徒劳无用的关切的话。我也不知道妈妈那时怨恨我不?但事后哥哥和我讲:在她进手术室前交待,如她有不幸的话,一定要和妹妹照顾好我这个从小就傻傻的儿子。我才知道她在此刻想的还是我这个不中用的的儿子,可她的儿子却“躲”在北京逃避责任。</p><p class="ql-block"> 2001年,我在北京的更生公司混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全权负责组织培训销售员安装工、办公室规章制度制定。可以说是权倾朝野,除了老王不怕我外,其他人都怕我。妈妈因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真实的病,调养了一段时间后就正常参加劳作了。她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还有两个适婚儿子亟待娶妻花钱,必须种好西瓜、卖了苹果、打更多的粮食攒钱。这一年,除了零星听到爸妈念叨哥哥工作不顺意外没什么大事发生,我记得还给爸妈写信,大意是不要放弃对哥哥的关爱,每个人都有低谷期,需要给他些时间和包容等等。</p><p class="ql-block">01年的前半年,我获悉奶奶病了,是不治之症——胃癌。爸爸妈妈除了料理好田里的庄稼外,还得照料病入膏肓的奶奶。在七月份时,我接到奶奶逝去的噩耗,正好那时装空调也进入了淡季,我就回来参加奶奶的葬礼了。 葬礼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中间虽有爸爸弟兄们明争暗斗的小漩涡,但并没有妨碍他们在此次家族事务中的合作,圆圆满满地让奶奶入土为安。我在家里呆了将近两月时间,妈妈除了做做饭,半上午半下午都是在家睡觉。我一直以为她精神不好,需要修养身心,因为奶奶的逝去对她也有打击,在吃饭的功夫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奶奶的点点滴滴,眼泪充满眼眶。毕竟她们有着25年的婆媳感情,虽然有过更年期遇上青春期的火星撞地球的爆发,但很快就修复了裂痕。妈妈好歹也是高中毕业,加上情商在线,和奶奶一直采取智斗,以斗争求团结。当奶奶爷爷和第一个三婶在老院弄矛盾弄到有家难进时,是妈妈同意爸爸接爷爷奶奶来我家住,妈妈体现了一个儿媳的孝道和厚道,让爸爸这个长子也可以挺直腰杆孝敬父母。约一年后,爷爷奶奶班师回朝,因为那个三婶离开了老院 。在这以后,妈妈老差我们小孩子去送好吃的、送蔬菜,过年时还让我们去陪他们守岁,我和哥哥再大些给奶奶挑水、收割麦子、晒麦子守场、挑大粪等。我记忆中,妈妈和奶奶爷爷相处还算融洽,过年家庭聚餐时,妈妈肯定是最累的那个人,干在先,吃在后。其实奶奶在妈妈刚入门时十分强势,凭着爷爷那份在铁工厂的高工资,尽显一家之长的威严,指挥一家的大小。强势的久了,对待每个家庭成员都是一视同仁,当然妈妈也在范围,可妈妈并不想逆来顺受,就要抗争,在经过几个回合的斗争后,也就适应了彼此。尔后的岁月里也就相安无事了。从妈妈的身上我看到一个儿媳既能据理力争,也能动之以情。她不仅能身体力行践行孝道,还十分注重对自己子女的品行的规范和督导。她既对优良传统的接纳和传承,又对不平等传统的婆媳关系给予毫不犹豫的抗争。柔中有刚,刚中济柔,不当泼妇,但比泼妇还难对付,以理服人,以道降魔。 </p><p class="ql-block"> 随着我和哥哥已到适婚年龄,爸爸妈妈非常用心张罗我们的拉对象的事。他们对哥哥的能力是充满信心的,倒是对我格外操心,请人给我说媒。他们觉得我是一个不怎么灵光的孩子,趁着黄金年龄赶紧给张罗个媳妇,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我也听劝,跟着媒人东奔西走,甚至还上沁源。直至妈妈逝去,我和哥哥也没有一个成婚,这是让妈妈非常抱憾的事。妈妈一个非常理性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能够尊重并支持爸爸的想法的同时,也会提出自己独到的想法或者更加丰富填充爸爸的想法。在张罗我们拉对象的期间,爸爸大刀阔斧地勾勒出大方案,再由妈妈锦上添花般的描绘出催人奋进的蓝图。两人一唱一和,一刚一柔的做我的思想工作。</p> <p class="ql-block">2002年的元月份,我在北京接到了爸爸的电话:妈妈已病入膏肓了,尽快回来吧!那一年我在海淀西三旗的海尔公司也没挣到钱,姚玉英老板老欠薪,工人们揭竿而起,罢工不干了,想让姚老板赶紧发工资。我们和她拉锯战了一段时间,终因我们人心不齐,反倒让人家各个击破,只发了部分工资作罢。我又逢上家庭有大的变故,不得不离京回家。看到奄奄一息的妈妈瘦的不成样子躺在床上,我心如刀绞。这一年收秋时我看到妈妈就无精打采,常常躺在床上,这时候她已无力气再干活了。爸爸几乎不能离开她左右,专门伺候她。我除了干地里的活外,还得做饭,甚至有时还得给她倒屎倒尿。因为她实在没力气去离屋二十米外的地方上厕所了,又加上她并发了甲亢,食欲特别好,但人是十分消瘦。秋收完了,我十分想留在家伺候她,但爸爸妈妈不同意我这么做,说是小病一桩,不用我在家,影响我在北京的工作。加上堂弟张鹏一心想跟着我上北京,我也不想耽误人家。</p><p class="ql-block">在一个蒙蒙亮的早上,心情十分低沉的和妈妈告别,甚至我都没敢走到床前跟她说话,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她更难受。真没想到小病一桩的她尽然变成弱不禁风的重病人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一天也不与我们说上一句话。有时候只喊冷,我们在她脚部腿上放上暖水袋和装着热水的玻璃药瓶,就这样她还是感到不舒服。有时候胡言乱语,脾气暴躁。几乎不吃东西,但她是能觉的饿的,有时剧烈的疼痛让她躺坐不安,呻吟不已!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直到此时爸爸才偷偷的告诉我妈妈已是直肠癌转移到骨盆上,是骨癌晚期。我流着泪央求爸爸送妈妈去医院吧!其实我是不知道的是妈妈是住了一段时间医院才回来的,医生已束手无策了。我现在回想起这一段经历时是十分心痛的,为什么爸爸不能早点告我们?为什么不让妈妈好修养身体呢?为什么不告诉妈妈真实的病情让她及早注意调养身体呢?为什么?为什么?后来爸爸也向我们解释说:不想让妈妈过早背负患癌的沉重的心理负担,想以得了普通病来瞒她,让她轻松地活着。也不想告诉我们,也是怕我们也背负上心理负担,绷不住告诉我妈。至于后来一直不送妈妈去医院治疗,他知道癌症的治疗是个无底洞,以我家的财力就是杯水车薪。只能让做手术专家的最多再活三年的预言埋在他心里,用谎言稳了我们三年。</p> <p class="ql-block">2002年,哥哥在姨父的帮助下,终于脱私进公——进入了林业局,一下子就是乌鸡变凤凰了,拉对象一下就进入了轰炸模式了。有的人给主动提供信息的,有的主动赴约。总之忙得不也乐乎。我由于远离家乡,身在京城,工作单一,没有太多的人脉资源给张罗拉对象的事,只能利用离京返家期间托人说媒。在2003年的八月份,哥哥终于迎娶了嫂子,爸爸头上的一座大山已移走了,只剩我一座大山了。在03年的秋天爸爸托人带我去向阳村相了我现在的妻子,双方初步印象不错,相家定亲一气呵成!年底我又带她上了北京,好的开端就已成功了一半,爸爸在期间为我牢牢把握正确方向,加快各项程序性的事务展开,甚至亲自下场参与谈话、设计、动员,大大的缩短了周期。经过一年的考察和检验,我和妻子顺利步入婚姻的殿堂。从此,我们家步入了一个崭新的局面:三个小家庭。</p><p class="ql-block">在此之前,爸爸对家的贡献是积极向好的,为了这家的稳定和发展,可以说是运筹帷幄谋划,殚精竭虑实施。04年,他破天荒的在我们不支持的情况下领回一个大他五六岁的老婆婆。据说此人早年丧偶,和子女关系紧张,尤其是和大儿子还曾对薄公堂而离家。来了我家后与爸爸是一言不合就大吵大闹,常常得由二叔出面调停,煞是费心。我婚后蜜月期间也是三天一小闹五日一大闹,心里怪不舒服。此情此景,让我不由想起我的亲身母亲来,她虽然也和爸爸吵闹,但不影响我的心情。因为他们再怎么吵也不会影响家庭的核心利益,而且是吵一吵还能取得共识,或者是随着时间推移会一方降服了另一方的。而这个老婆婆是个闹矛盾专业户,和爸爸不见高下决不罢休,俩人是龙虎斗,没有一个怂的。我也不知道他俩为啥那么有精力半夜三更也在吵,连除夕之夜也没消停。在这种无休止的闹矛盾的日子里,爸爸逐渐消磨了以前的意气奋发,在众人面前也不高谈阔论了。可能也是觉得自己请来这位神确实犯了错,无颜再显示自己的正确了。我们作为子女一开始就不看好他们在一起,但为了爸爸有个伴照顾生活起居,也就忍了。哥哥虚伪地叫她妈妈,妹妹笑眯眯地叫她姨姨,我呢轻蔑地叫她大娘。三人三个称呼,非常滑稽!吵架的原因几乎围绕生活琐事和生活水平,爸爸没有对她开放财权,以前完全不管采购的爸爸变得十分谨慎认真,亲历亲为。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在一起注定会相互猜忌和相互挤兑的,矛盾的升级就是走向分裂。这位大神终于在两年后心力交瘁地离开了。客观的讲,爸爸也不是个君子,把人家请来,首先得提供生活保障,吃饱穿暖,该花的钱就让人花,不能让人觉得是使唤免费的丫环;还有就是不下地干活,天天懒懒地躺在家,闲的无事能不吵才怪呢!最主要的是爸爸被北寺上的王佐平骗的神魂颠倒,走火入魔了,做上了不久就能暴富的白日梦。</p> <p class="ql-block">爸爸一辈子爱财,但不会护财;一辈子惜财,但不会理财。这一缺点在妈妈活着时不会凸显,有妈妈当参谋和舵手,他只管大刀阔斧地干就得了,具体到生活物资采购,人情礼往他不操心。妈妈该省自然就省,该花就花,也不和他打报告请示。虽然也吵闹,但多年的权力结构和范围都没发生变化。当妈妈撒手人寰时,多年的权力置衡局面被打破,他的这缺点就暴露无遗。最关键他这时还独断专横,一意孤行,听不进至亲的人的劝。从03年到18年,断断续续地给人家王佐平送去三万(甚至更多)元。05年我闺女出生后未出满月,我和妹妹嫂子跟爸爸一起还去王佐平家讨要过钱,在我们的重压下和二叔的见证下,他不得不拿出四千元打下一万五的欠条,并拿出还款计划。如果这时爸爸能悬崖勒马,晚年的困顿生活就不会出现。我们再给他拿点生活费,肯定过的滋润。我们还是低估了王佐平这个人对他的洗脑,置亲人于不顾,费尽心机,利用爸爸贪小便宜和不劳而获的畸形心理,不断画大饼,以共同投资的名义不断地骗取爸爸多年和妈妈攒下的血汗钱。这些钱甚至在妈妈住院和我们两个儿子结婚时都没有过,但在王佐平的哄骗下,爸爸利令智昏,背着我们继续送钱,甚至达到了自己再出去借上往过送的疯狂地步。妈妈住院治病舍不得花钱我们不生气;我们结婚舍不得花我们不生气;他偷偷给自己留下养老钱,我们不生气。最可恨的把钱毫无防线的给了一个已经骗过他多次的毫无人性的骗子,更恨的是他的亲妹妹助纣为虐,一步一步地设局让亲哥往里钻,我奶奶做梦也想不到她的两个孩子能够被一个外人玩得团团转,而且是死心塌地的。</p><p class="ql-block">说起这个王佐平就话长了,他是爸爸84年因冤入狱的难友。在狱中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在88年的秋天,有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来到我家,带着个照相机,给我们家人也装模作样的照了相,但一直未见他给我们洗出照片来。那时候奶奶正好暂住在我家,三姑那时候刚辞掉在段柳医院的工作闲赋在家,这王佐平和她年龄相仿。两人相互就看着对上眼了,爸爸也是十分欣赏王这个善伪装的特有本事的小伙子。这家伙常常给我家卖礼物讨好爸妈和奶奶,经常装成一掷千金的有钱人,叫爸爸给他在附近的村子里收购土豆,他非常豪迈的拍着胸脯打包票给销售掉能赚一大笔,幸亏当时附近村子的聪明人看出王有诈骗的端倪而没上当,这样一下就把他的大商人的人设就崩掉了。但在爸爸眼中并未完全看出来王的伪装来,加上王和三姑正处热恋之中,爸爸还是在奶奶面前给他美言,而洞察世事的奶奶并不看好王,没有同意三姑与他继续交往。可三姑当时沉浸在爱河中不能自拔,视亲人为敌人,不惜以服下大量的安眠药相要挟奶奶同意,奶奶爷爷坚如磐石,不为所动,甚至有一次爷爷生气的把一直宠爱到大的她给狠狠的揍了一顿,要知道当时她已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就在种情形下,三姑还是背离生她养她二十多年的父母,与一个相识不到三个月的陌生人不辞而别了,套用当时一部电影叫私奔。这一下把爷爷奶奶急坏了,天天哭闹着让我爸爸出去找,谁让他引狼入室来则。下潞城,到南王,只要一有他俩落脚地的消息,就喝斥着爸爸去把三姑拎回来,可是每次总是无功而返。时间一长,奶奶爷爷只好放弃把三姑找回来的想法。奶奶也是够悲哀的,一个从小被宠上天的小闺女竟然这样绝情,为了爱情弃他们于不顾,义无反顾地跟着心上人跑了,留下一家人互相埋怨和吵闹,为了她奶奶不惜老脸与爸爸闹,让爸爸三番五次冒着严寒出门找。在奶奶的眼中爸爸就是王佐平的同伙,把她心爱的小闺女骗走了,爸爸这时候真想跳入黄河洗一下不白之冤。</p> <p class="ql-block">世上的事肯定充满因果关系的,王佐平这个坏人不仅在三十多年前就搅得我家天翻地覆,到了九十年代时(具体是哪年?我也记不清了),他还是过着招摇撞骗的日子,祸害别人咱就不表了,批发我家的西瓜一直不给钱,我妈妈上门讨要耍无赖,还要打我妈妈。这也怨我爸,本来我妈就不同意赊给他,但架不住爸爸和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勉为其难地让他先拉走。后来这笔钱在我妈锲而不舍地追要下,他乖乖地给了,他也惧怕我和哥哥教训他。好长一段时间,我家绝不和他交往,虽然这时奶奶也被迫认了他这门亲事,但我妈坚决不予爸爸和他有任何瓜葛。妈妈的逝去把这层屏障就失去了,爸爸就好像脱了缰的马,经不住王的甜言蜜语,慢慢地和他又走近了,罪恶的手又伸向了爸爸的腰包。</p><p class="ql-block">一开始,爸爸也是对王有戒备心理的,但谎言听上多遍就变成了真话了,爸爸就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他和妈妈多年血汗钱交给了王,甚至听信他谎话又向别人拉拢投资。从03到18年,陆陆续续地拿出约三万块。要知道这些钱是妈妈住院治疗不曾用过,我和哥哥也不曾用上的。在05年我闺女没出满月时,我和妹妹嫂子带着爸爸上门讨要骗款,在我们的重压下和二叔的见证下,他乖乖地拿出四千和打下一万五的欠条。如果爸爸能这时悬崖勒马,听进我们的劝就不至于在他生命最后十年过得十分潦倒,经常得和我们讨要生活费,我们也不敢多给他,怕他又去给了王。因为这件事,我们多次苦口婆心劝过他,甚至大动肝火,都没有用,一个人一旦被被骗子成功洗脑过,用常规的方法是不能让他回头的,再加上我们天天得忙于生计,不可能常在爸爸的身边控制他。至于存折,爸爸一直不肯交出,再说哪个子女也不想落下个与老子抢夺存款的恶名,只能力劝爸爸收紧钱包,好自为之。后来 ,眼看这样子任由爸爸沉沦下去也不是个事。在一次帮爸爸办理银行业务时 ,以没有办完为由,我就趁机拿到了卡,无论他怎么跟我要都没给他,这样就切断了他的资金来源。当然他的钱我也不会花的,在他住院时候,我就给他交了住院费用。</p> <p class="ql-block">从此爸爸在家庭中角色就退居幕后了,他也越发沉默寡语了。这件事对他影响就是他在家庭中话语权越来越轻,我们也不可能再听取一个脑子糊涂的老头子瞎指挥了。和他糊涂脑子一起变坏的是还有中风后遗症的身体。我们兄妹三人同心协力,一次次把他送进医院治疗,确实给予他温暖的关爱和及时的帮助。无论他在医院是多么的不配合治疗,我们都保持极大的耐心来劝慰他,让他能坚持到完成疗程再出院。我们都可以说做到了问心无愧。妈妈活着时,我们年纪尚轻,无好的独立的经济条件,不能给予妈妈很好的孝敬,留下了无尽的遗憾,但在爸爸这儿却没落下。生活上我们尽最大能力照顾他,生火取暖时,我都回去给他架起烟囱,钉好窗户上的塑料布,全力保障他在家过上温暖的冬天。</p><p class="ql-block">晚年的爸爸除了糟糕的身体外还有非常懒惰的生活习惯。冬天的火炉经常是冷冰冰的,他就一天躲在被窝里看电视,很少出门。考虑到他特殊的情况,我就给他安了个空调取暖,这一下可是美的他不得了,我回去问他为什么不出去串门,他说别人家太冷待不住。可他不知道的是温暖如春的居室是由哥哥一冬天出了一千五的电费换来的。</p><p class="ql-block">再后来,爸爸的独居生活过得越来越糟糕,比一地鸡毛还要一地鸡毛。大小便失禁,几乎成了中医院的常客,每次去了输输液,扎扎针,艾灸艾灸。等上十天半个月的再出院,身体状态会好点,行动利索点。最令我们头疼的事他在医院极其不配合治疗,不是故意拔针头就是从医院出逃,真是个叛逆的老小孩。</p><p class="ql-block">12年时,在他从中医院出来后安排在我租住的隔壁院住,方便我们就近照顾,按照我们设想是让他过上饭来只用端碗,衣可常穿干净的,想出去溜达就出去溜达的退休老头生活,岂不美哉!在安心安稳过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这种生话状态不是他要的,还是想回到老家独自一个人过着食无定餐,衣无净处的令人作呕的日子。开始和我们嚷嚷,我们耐心地给他讲道理,但并不能安抚住他那颗躁动的心,一天早上,拉了一裤子后,到处播洒,甚至坐在正吃饭我房东家的面前,真是让我们颜面扫地啊!这个样子隔壁院的房东也不干了——下了逐客令 。爸爸的第一次进城养老的计划就这样勿勿收场了,他如愿地过上了他能接受了的独居生活。</p> <p class="ql-block">中国的老人大多数是愿意居家养老的,随子女养老的并不多。但我村里有一个老人很早就随女儿们在城里养老,他和爸爸情形一样,都是丧偶独居。可人家在城里过得就挺滋润的,我经常能在街上碰见他溜达,见了人都是热情地打招呼,一副乐不思蜀的幸福样子叫我们村里人羡慕不已。我们也希望爸爸像他一样幸福地生活在子女的身边。但爸爸这个人我行我素惯了,一辈子恃才傲物,不仅和外人不能和谐相处,和我们子女相处起来也磕磕绊绊,不是我们嫌弃他什么,而是人家不能换位思考我们当子女的难处,不能和我们共奏家庭和谐曲,自己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我们都希望他能无忧无虑的安度晚年,尽管被王佐平骗取的巨款一直也要不回来,我们也没一直追着不放,钱乃身外之物,该来就来,该丢就得丢,只要人平安健康在比什么都强。可人家一直是与我们背道而驰,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出来。</p><p class="ql-block">第二次来城养老是在妹妹家,住了一年之久。在这儿必须感谢妹夫一家对他的包容和理解,他们一家面对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爸爸表现出极大的友善和热情的帮助,从来没有因为爸爸的邋遢和妹妹生过气。总体上说,这一年来爸爸度过了一段妈妈逝去后十几年中少有的幸福时光。虽然我们也经历过半夜开车回老家找他的烦恼,但血缘的本能和养老的责任鞭策着我们在漆黑的夜晚寻他;虽然我们也经历过在工作当中被爸爸不告而别的消息惊扰,但担忧他人身安全的焦急很快刺激着神经不得不放下工作去寻他;虽然我们经历过为安排日间照料他而来回接送不得不挤时间,但为免去他在路上独自蹒跚慢走的艰辛而感到欣慰。一个人的性格不仅会决定一生的命运,还能决定他的日常生活的质量。爸爸的性格孤僻生疑,顽冥不化。以和人作对而独乐,做常人不做之事,各种啼笑皆非的囧事层出不穷,劳心劳力不是一语而能道尽的。</p> <p class="ql-block">17年初,在权衡各种利弊之后,不得不作出送爸爸回老家养老,和以往不同的是给他配置了个男保姆驻家日夜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此番设计颇费脑筋,从物色人选到重新装修屋子,我们好一阵子忙乎,终于给老难缠的问题解决了,稳稳的让他度过了生命的最后三年。我在想爸爸为什么在城里能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省心日子而偏偏心心念念往老家跑呢?“吾心安处是吾乡” ,我觉得他在子女们跟前还是找不到心灵归属感,虽然在家吃的不好,穿的不好,但对他这样一个物质欲不强的人来说并不是问题,只要每天过得有松弛感就行。可做儿女的谁希望自己的老子过着一塌糊涂的日子呢?</p><p class="ql-block">在与保姆相处的日子里,总体来说还算过得去,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我们对保姆的要求也不高,能凑乎做熟三餐,该洗的衣物洗干净就行。保姆基本能办到。我们抽出能抽出的时间回家看望他们,给他们带回吃的喝的,解决他们生活中的问题。</p><p class="ql-block">爸爸的最后一次住院是在20年的元月份,因膀胱结石导致的尿不出来,请专家做了手术,解决了能尿出来的问题,但多年的尿失禁还是没解决了。这次住院他仍然任性十足,但在两个儿子强有力的约束下显的就徒劳挣扎,为保证治疗顺利进行,我们不得不用束缚带束缚住他的胳膊,防止他乱动输液针头。连哄带吓的终于熬到了住院的日子,我开着车碾着厚厚的积雪,小心翼翼地把他们送回了老家。</p> <p class="ql-block">2020年11月16日(农历十月初二)是一个我不能忘怀的日子,它和2002年1月15日(农历腊月初三)一样刻骨铭心。时值中午,我刚吃完饭正准备午休,哥哥打电话转二叔消息:我敬爱的爸爸寿终正寝了!我当时就觉得五雷轰顶,六神无主,缓了好一阵子才回到了现实中,紧急安排好上午没干完的活。驱车赶往13千米外的老家,一路上告诫自己不要慌,但总感觉当时的手脚不怎么使唤,脑子里浮现出爸爸十几天前胡子拉碴的堆满笑容的脸,我还想再买个电动剃须刀过些日子送给他,以后可提醒他要修边幅。这怎么他老人家就不给我这机会呢?泪也不知什么时候滴落到衣裤上,已湿了一大片。在一阵子恍惚中到了家门口,二叔二婶和保姆都在忙着,我冲进屋里看到爸爸静静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想睡着一样自然,只是额头冰凉冰凉的。</p><p class="ql-block">据保姆讲,上午也没看出爸爸有什么异常,快中午回来做饭才发现爸爸静静地躺在床上睡着,上前推了推也没推醒,再一摸额头发现不对劲。我考虑爸爸是急性脑出血,在梦中无痛苦地走了。也许上天在怜悯他饱受脑梗塞困扰十几年,在生命之火熄灭时免受痛苦,以一种极自然放松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遗憾的是他没来得及给亲人留下只言片语就匆匆地和另一个世界的妈妈相会去了,他们分开十八年了。</p><p class="ql-block">十八前的腊月初三夜十点半,我们兄妹四个陪着爸爸怀着巨痛的心情送走了饱受病痛折磨的妈妈,那一夜,爸爸泪流满面地端详了妈妈的遗容一遍又一遍,久久不肯去睡,我们陪着他流了一夜的泪,年仅八岁的小妹哭得根本停不下来。那时我们兄妹中只有大妹成家了,妈妈是带着一生的遗憾十分不甘心地离开她无限挂念的亲人,她是在气若游丝的状态下用尽生命的最后力气爬身起来环顾了家里的一圈后才倒在爸爸的怀里平静的呼着气,我们默默地围在她的周围陪着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妈妈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对其他亲人说过什么,我是未曾听到她的任何遗嘱性质的话,这也是我这多年来一直费解的事。当我千里迢迢的从北京赶回家,她已进入半弥留状态了,不怎么和人说,但她清醒时可吃少量食物,大部分时间是在睡觉。我们呼唤她时也可呼应,但就是不和我们说说话。也许她太累了,需要一个人静静;也许她觉得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会大增亲人间生离死别的伤感;也许她是在我们留下作业,用时间大师来检验她的遗愿由我们完成的怎样?我们没有辜负她的遗愿:我和哥哥在她逝去后的第一年和第三年分别步入婚姻的殿堂,并且全是家庭和谐,子女聪慧;他们千辛万苦盖起的青瓦房也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新房子盖的是非常气派;爸爸每次住院治病,我们兄妹同心协力伺奉;他们长孙女和次孙女都已上了重点大学,外孙子工作如意,超越了一半以上的同龄人,外孙女完美的考中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优师计划,现就读于忻州师院。</p> <p class="ql-block">爸爸妈妈的一生是与命运不断抗争的一生,是一直朝着理想奋进不停的一生,是在曲折中不气馁的的一生,是不断守正创新、从善如流的一生。他们是同村同窗同志好伉俪,一心一意一人真夫妻,他们是吃力合力全力互扶携,斗穷斗坏斗己不服软。他们的理想虽一直想跳出穷圈但又一直受困于穷圈;他们的思想虽不算守旧但又受时代和旧的东西束缚;他们的生活虽常常吵闹不断但不会造成分崩离析的局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老忆旧,旧事提神。记述一下真感实情,不仅是对逝者的追忆,也是对生者的鞭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