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葡萄

葡萄皇后

　　立秋后的第三场雨刚停，舅舅的电话就追着云缝里的阳光来了。表弟要结婚的消息像颗熟透的葡萄，在我心里噗地炸开甜汁。

"别人要没有，舅舅啥时候要都有。"撂下电话我就往果园奔。晨露还挂在叶尖，剪刀咬住果梗的脆响一群麻雀。两大筐金葡萄码在惊起农用三轮上，颠簸着把九月的风染成了蜜色。

舅舅家的客厅里，阳光正巧跌进敞开的蛇皮袋。表妹"呀"地轻呼出声，指尖悬在那串葡萄上方，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稀世珍宝。"这...真是葡萄？"她凑近细闻，睫毛在鼻梁投下颤动的影。我笑着掰开一粒，琥珀色的果肉渗出晶莹的汁水。

　　婚宴那天，葡萄成了比新人还惹眼的角儿。后厨切果盘的师傅举着葡萄端详半晌，末了往嘴里塞了三粒。等车队浩浩荡荡开进葡萄园时，二十八棵老藤早已披挂整齐——叶片镶着金边，果串垂成珠帘，连蛛网都牵着阳光织就的琴弦。

　　表妹第一个冲进藤架迷宫，碎花裙摆扫过满地光斑。三舅公摘下老花镜哈了口气，对着葡萄反复擦拭；二婶兜着围裙直接上牙，汁水顺着皱纹淌成小溪。我望着枝桠间此起彼落的惊叹，忽然明白有些甜味是要用人气来养的。

　　收银匣里的钞票还带着葡萄香时，我蹲在地头数了数化肥账本。那些熬酵素的夜晚突然都有了形状——橘子皮在陶缸里吐泡泡，淘米水咕嘟咕嘟念着咒，而现在，二十八棵老藤正把月光酿成金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