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赏析

厚铁

《琵琶行》赏析（2025.2.27）以《文心雕龙·知音》的“六观说”为视角，对《琵琶行》进行赏析。“六观说”是刘勰在《文心雕龙·知音》中提出的关于文学批评的一个具体方法。原文写道：“是以将阅文情，先标六观：一观位体，二观置辞，三观通变，四观奇正，五观事义，六观宫商。斯术既形，则优劣见矣。”按照黄维粱的阐释，一观位体，就是观作品的主题、体裁、形式、结构、整体风格；二观置辞，就是观作品的修辞手法；三观通变，就是通过与前代作品的比较，以观该作品的表现，如何继承与创新；四观奇正，就是通过与同时代其他作品的比较，以观该作品的手法和风格，是正统的，还是新奇的；五观事义，就是观作品的题材，所写的人事物等种种内容，包括用事、用典等；六观宫商，就是观作品的音乐性，如声调、押韵、节奏等。上面对六观说进行了基本说明，接下来用“六观说”对白居易的《琵琶行》进行赏析。 （一）首先看位体。《琵琶行》的主题是通过对琵琶女高超弹奏技艺和她不幸经历的描述，揭露了封建社会官场倾轧、歌妓卑微、人生颠沛等现实世态，表达了诗人对一个曾经红紫又沦落江湖的琵琶女的深切同情，也抒发了诗人对自己无辜被贬的愤懑之情。白居易《琵琶行》的体裁是行，又叫“歌行”，源于汉魏乐府，是其名曲之一。《琵琶行》全诗可分四部分：第一部分从开头到“扰抱琵琶半遮面”，写深秋月夜，送客江边，偶遇琵琶女。第二部分从“转轴拨弦三两声”到“唯见江心秋月白”，写琵琶女弹奏琵琶的精湛技艺，曲调感人肺腑。在沉闷迷茫的江面上，秋风忽然传来一阵幽怨动人的琵琶声，把“醉不成欢惨将别”的主、客双方都深深吸引住了，使得“主人忘归客不发”。第三部分从“沉吟放拨插弦中”到“梦啼妆泪红阑干”，写琵琶女自述半生的经历。先述籍贯、出身以及少年时的生活，再述嫁作商人妇的经过。前者写来具体形象，后者则写得概括，简略。第四部分从“我闻琵琶已叹息”到全诗结束。诗人联系自身的遭际，倾诉悲慨。琵琶女的这种身世遭遇，恰与作者的经历有某种相似。整体风格是波澜起伏、曲折动人。 （二） 第二看置辞，也就是修辞的运用。《琵琶行》的修辞手法有很多：象征，借代，比喻，错综，顶真，叠词，互文见义，反衬，衬托，对比，设问，镶嵌等。 1.象征 “枫叶荻花秋瑟瑟”象征心情离愁感伤。 “别时茫茫江浸月”象征离别的彷徨无依。 “唯见江心秋月白”以唯美幽静的环境象征情绪宣泄后的酣畅淋漓。 “绕船月明江水寒”象征心情孤寂、凄苦。 “黄芦苦竹绕宅生”象征心情苦闷。 2.借代 “举酒欲饮无管弦”，“管弦”借代音乐。 “终岁不闻丝竹声”，“丝竹”借代音乐。 “妆成每被秋娘妒”，“秋娘”借代歌伎。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红绡”借代琵琶女收到纨绔子弟的“财礼”。 “秋月春风等闲度”秋月春风借代“良辰美景”。 “门前冷落鞍马稀”鞍马借代“豪客”。 3.比喻 通过常见的自然声响作为喻体，通过丰富多彩的生动比喻，把乐声的无尽美妙与节奏的无穷变化描绘得至纯至真，把难以捕捉的音乐形象描画得立体可感。如“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至“四弦一声如裂帛” 一层，诗人以其天才的想象，借助各种比喻，准确、具体、生动地描绘了音乐急与徐、强与弱、高与低、起与止等变化状态，成功地化听觉形象为视觉形象，动人心魄，叹为听止。 3.1明喻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四弦一声如裂帛。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3.2略喻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冰泉冷涩弦凝绝。 3.3借喻：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4.对比 “忽闻水上琵琶声”，这句前后有对比，闻声之前，“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闻声之后，“添酒回灯重开宴”，作者的情绪在愁喜之间转换，文章更吸引人。 在琵琶声的细致描写上，也运用了对比手法，“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是声音大小的对比。“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是声音低沉与高亢的对比。“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是声音有无的对比。 琵琶女身世前后有对比，诗人与琵琶女经历也有对比。 5.错综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 6.顶真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 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 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 却坐促弦弦转急。 7.类叠 如“瑟瑟、茫茫、弦弦、声声、续续、嘈嘈、切切、唧唧、往往、凄凄。” 8.互文见义 主人下马客在船。主人下马（客下马）、（主人在船）客在船。 9.映衬 藉琵琶女的遭遇与白居易的失意造成正衬效果。 琵琶女今（憔悴落寞）、昔（繁华欢乐）遭遇的对比，造成反衬效果。 闻琵琶“如听仙乐”与“山歌”“村笛”的“呕哑嘲哳”形成反衬。 10.设问（提问）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11.镶嵌 “东”船“西”舫悄无言。 “千”呼“万”唤始出来。 12.回旋呼应 （1）三次写水月景象 为了能将以景寓情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诗人先后三次把月和水组合在一起，构成冷而又冷的意象。例如，当诗人在船上醉饮送客的时候，是“别时茫茫江浸月”的水月景象；当琵琶女弹奏完乐曲后，是“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的水月景象；当琵琶女自述嫁给商人为妇的处境时，则是“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的水月景象。 （2）三次写琵琶演奏全诗共描写了三次演奏，第一次是独守空船的琵琶女，在凄清的月色中，借一曲琵琶排解寂寞；诗人是时送客江头，醉不成欢，哀怨悲凉的琵琶声，拨动着他愁容惨淡的心弦。第二次是琵琶女应诗人请求演奏，用“说尽心中无限事”的乐曲，谱写了一曲扣人心弦的悲歌。那“似诉平生不得志”的琵琶声，激起了诗人内心的情感波澜，情不自禁地发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叹。第三次是琵琶女听了诗人自述身世之后，用“凄凄不似向前声”的音乐，令人唏嘘；诗人用“江州司马青衫湿”的泪水，深切同情。 （三）因“通变”和“奇正”都是和其它作品比较，这里就一并赏析。《琵琶行》是一首新型的迁谪诗，刘、柳、韩、元、白等人都写了不少贬谪诗篇，但他们中多数人都是继承前人用抒情诗的形式创作，只有白居易别开生面，借叙述琵琶女的身世以及自己和她的交往来抒写迁谪之恨。在这首诗里，白居易的同情固然进一步烘托出琵琶女的可悲命运，而琵琶女昔荣今悴的遭遇也反衬暗示了诗人自己的遭遇，他们之间通过琵琶双向交流，最后汇成一个主题：天涯沦落的共同感慨。这种格局的叙事诗在之前还是未曾有的。还有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妇女形象，具体来说，诗中的琵琶女是一位色艺双全、感情丰富而又根本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社会下层女子，这个形象是以前文学作品中不曾有过的新的艺术形象。 （四）再看事义，《琵琶行》写的是现实题材，通过自己的所见所闻，叙述了琵琶女的伦理命运，从而产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哀感慨。再看《琵琶行》的用典，“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采用了用典的修辞手法。《霓裳》：即《霓裳羽衣曲》，本为西域乐舞，唐开元年间西凉节度使杨敬述依曲创声后流入中原。《六幺》：大曲名，又叫《乐世》《绿腰》《录要》，为歌舞曲。 （五） 最后是观宫商，也就是音乐性，《琵琶行》所描写琵琶女弹奏琵琶的文字极为形象地体现了音乐特点，是中国古诗词音乐性的代表作。在《琵琶行》中，白居易灵活地应用文学语言来捕捉了音乐形象，这让读者深刻地体会到了作者营造的意境，仿佛听到了琵琶女的奏乐声，同时，白居易还采用了不同的表现手法让音乐形象变得具体形象，其中“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深刻地表现出了不同旋律的交错，大弦节奏磅礴，小弦幽细深沉，从视觉、听觉等角度表达出了生动且深刻的音乐形象。此外，在作品中，还应用了大量的叠字叠词以及双声叠韵词，这些词语让诗歌的音韵、声调、旋律上都达到了十分和谐的境界，有效地突出了诗歌中蕴含的韵律美感，实现听众与表演者情感的完美融合。《琵琶行》中还营造出了一种完美的音乐意境，如“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这就为读者营造出了一个唯美的境界。在这种美轮美奂的声音中读者可以体会到婉转的鸟叫声以及冰层下面水流的声音。可以看出《琵琶行》是一首非常具有音乐性的代表诗作。 《琵琶行》是一篇将写景、叙事、抒情、音乐、文学等艺术成就融于一体的诗坛精品。《琵琶行》自问世之日，就被人们广为传唱，成为具有生命力的千古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