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中的意外与温情

静心

<p class="ql-block">作者 陆月云</p> <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晚霞映红天际的黄昏,我早早便卡上服装店门板带着孩子前往引江河边的一个村庄。</p><p class="ql-block"> 前天,表叔来电告知,他们村有户人家要嫁女,需要弹几床新棉被,只是其家人没空将棉花送来,烦请我们亲自去拿。</p><p class="ql-block"> 表叔家住引江河边,距我们这儿约十公里左右,且道路状况不佳。从我家至口岸稍好一些,路上有大石子铺道。从口岸二闸下去往西,就是一条狭长的土路了,临近表叔村子时,路边还多了一条渠道。渠道淌水,道边行人,骑车行驶其上,既要避开迎面而来的车辆行人又担心会掉进渠道,路着实有点难走。</p><p class="ql-block"> 然而,父亲经营这门生意,广纳四方财,迎接八方客,路途艰难又何妨?那年,我边打零工边带娃,父母事务繁杂无暇顾及这些琐事。彼时,我在临近口岸的一家服装店做客师,离表叔家稍近,所以上门拿棉花的任务就交给了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骑上父亲的老式凤凰自行车,前面大杠上安置一个儿童座椅,我的宝贝儿子就坐在其中。后面坐架上绑着一米长的木头架子,用以放置旧棉胎。</p><p class="ql-block"> 那时嫁女,父母都会为女儿筹备好几床棉胎,有些人家还会顺便将自家旧棉絮翻新,因而我上门服务时,车后都会绑上这样一个木头架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一路上,我边骑车边给孩子讲故事、唱儿歌,告诉他我们到哪了,哪儿是学校,哪儿是公园……小家伙坐在车上睁着一双大眼睛左顾右盼,奶声奶气的重复着我的话。虽然路上行人稀少,但有了儿子的陪伴,也就不那么寂寞了。</p><p class="ql-block"> 抵达表叔家后,表叔带我去了那户人家,户主拿出好几床旧棉胎和新棉花,他定好棉花胎尺寸,我称好重量一一记录,表叔帮我装好货物,装满架子的棉胎宛如一座“棉花山”。</p><p class="ql-block"> 这座棉花山让我犯了愁,前面大杠有小孩,后面坐架有棉胎,我的腿即便三尺长也难以施展。无奈之下,我采取“死上车”的方式,即人先上车,然后靠左脚踮地、右脚蹬脚踏,再借力坐上坐垫。在表叔的协助下,我很顺利的上了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告别表叔,我小心谨慎地骑行。正值深秋时节,田里的小麦已经冒出了头,用于灌溉水稻的渠道早已干涸,这让我稍感安心,即便摔下去也不会变成落汤鸡。回家途中并不像来时那般轻松,几十斤棉花置于后座虽然不算重,但是它体积大呀,更何况道路狭窄不平,我们这边的泥土雨天沾车轮,晴天跳格子。由于我胆小紧张,身上的内衣已被汗水浸湿,倘若遇上对面来人,我就要停下让对方先行,接着再抓紧车把手重新踮上车。车子骑行至二闸,还需爬上一个陡峭的土坡,由于土坡倾斜度高,我只得下来弓腰推车奋力向上爬,土坡上还有几道深深的车轮印,一不小心就会绊倒滚下坡。我滚下去至多擦破点皮,可我那宝贝儿子若滚下去,不但身体大概率会受伤,心理或许还会留下阴影。</p><p class="ql-block"> 当夕阳完全落下时,我终于拐上大道,心里也轻松许多,可路灯尚未亮起,人影也变得模糊许多。这时候也是下班高峰期,自行车摩托车等各种车辆川流不息,行至口岸中学门口人更多了,临街的店铺播放着火爆大江南北的流行歌曲《难念的经》,烧烤摊大哥跟随着音乐节奏将手中的羊肉串烤出了新花样。嘈杂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搅得我心神不宁,毕竟后座多了庞然大物,前座还有我宝贝儿子,如果下车推行,再上车又要费事,我怀着侥幸的心理在人群中慢慢蹬着脚踏,遇到危险处,屁股离开坐垫,脚尖点地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突然,一声“哎呦”传来,我和孩子都摔倒了,与我们一同倒下的还有位老者。老者跌坐在地上,具体模样我看不太清,隐约只见他身着深色夹克,夹克内露出白衬衫的领口。就在老者倒下之际,我们身边迅速围拢了一群人,有人赶忙扶起老者问道:“丁老师,丁老师,您没事吧?”那位被称作丁老师的老者即刻回答:“没事没事,你们看看小孩子有无大碍!”我是乡下人,极少上街,被一群人围观的情形还是头一遭,当时的状况吓得我呆若木鸡,许久说不出话来。倘若依照当时的交规,大车撞小车,大车吃亏,自行车撞行人,自行车担责。也就是前不久,二妈骑三轮撞了行人还被讹去百十块,即便丁老师属于逆行,假如有个好歹,他有权向我索要赔偿,丁老师是被我后座的木头架碰倒的。</p><p class="ql-block"> 在我发愣之际,路人甲扬起她那高分贝的嗓门对我嚷道:“你这姑娘,骑车也不望望,这是你运气好,撞的是口中的丁老师,要是撞上别人,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首先你要先把他送去医院……”话未说完,被人扶起的丁老师拍拍身上的尘土打断她的话:“别说了,别说了,快看看孩子!”我赶紧查看我那宝贝儿子,此刻他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围观的人们,不哭也不闹。路人乙说:“这孩子估计吓坏了,赶紧喊一喊!”</p><p class="ql-block"> “娘喊千里远”,我赶忙用我们当地古老的喊魂法,左手扶着儿子,右手指在地上擦点土,捏着他耳朵根子喊道:“宝宝不怕嘎来啊!”儿子依旧愣愣地看着我,不哭不闹。路人甲又说:“真幸运,丁老师的腿刚做完手术不久,钢钉还在腿上呢,要是再断可不得了,老人的骨头脆着呢。”</p><p class="ql-block"> 回过神的我向丁老师打招呼,丁老师挥挥手说:“只要孩子没事就好,您别怕,我有医保。假如没得事早点回家,免得家人担忧,路上千万要注意安全!”</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大家帮我扶正自行车,有位大哥将我儿子抱上车椅,我千恩万谢辞别众人。这时,路灯亮起,可我腿发软心发跳怎么都骑不上去,索性平复心情走回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从口岸到我家还有很长很长的距离,就这样,我扶着我家的生计和未来,一步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好在儿子并非胆小之辈,短暂的惊吓后便恢复常态,继续听我讲故事、说儿歌。</p><p class="ql-block"> 到了田河加油站向南便是黑漆麻乌的村路了,我还需走上大约四公里的路才能到家。月亮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天上,路上行人变少了,沟边的芦苇叶发出轻微的声响,秋虫儿也开始了聆唱,远处的村落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偶有几辆摩托在我身边快速驶过留下一排尾气一地尘烟。儿子坐在车上已是东倒西歪,我边走边轻唤他的名字,脚下的大石子有点硌脚,脚后跟的皮似乎破了,我又累又怕,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双新组。</p><p class="ql-block"> 到达村口时,远远的就发现家门前亮如白昼,父母和几位邻居都在门口翘首以盼,我如释重负,终于到家了。大家帮我扶车抱孩子,七嘴八舌地询问我为何此刻才回,我脱下球鞋和袜子,指着后跟的泡说:“看看,我从口岸走到家!”</p><p class="ql-block"> 因怕父母担心,有关撞人的事只字未提。二十多年过去了,如果丁老还健在的话,估计九十有余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