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花 厄》上部 苍天无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这两天，附近各村也络续往玉皇庙祈神求雨，乡民们虔诚的膜拜都寄托在那氤氲升腾的香火中。</p><p class="ql-block">听老人们说，神庙祭拜之日起三日后必有透雨。如果没有下雨，就会说再等三天，三天过后还没有又说再等三天，那种期盼和愿望尽在三寸不烂之舌一摇一鼓之间左右演绎，让“蕉籽王老爷”听了都无言可说不再下雨。</p><p class="ql-block">真是巧不巧，也算是黑李逵碰上了猛张飞，就在凤栖村去玉皇庙拜神求雨后的第七天，晴刮刮的天空果然阴沉起来。干涸了一个多月的土地开始嗅觉到了凉爽的气息，天地之间变得灰蒙蒙雾沉沉。一会儿时间，电闪雷鸣，那雨点被风吹得潲在地上的尘土里，炸开一个个小窝坑，冒起了一溜白烟。雨势不紧不慢，孩子们欣喜地跑到门外，叫着跳着，嘴里还在哼着：“老天爷下（雨）馍馍大，老天爷不下（雨）我害怕！......”男人们蹲在门口抽着旱烟，女人们脸上绽开笑容，拿着锅盆在屋檐下就着雨水。</p><p class="ql-block">大约几袋烟功夫，天空中一阵狂风大作，地上发出“蹦跶蹦跶”的响声。“不好，下冷蛋（冰雹）了！”人们都又惊慌起来。于是，大人们却让孩子们拿起锅盖或碗盆用筷子敲起来，一家连着一家，“叮叮当当”的响声接连不断。孩子们不解就问大人们为啥敲锅盖碗盆，大人们解释说：“老天爷发脾气就下冷蛋（冰雹），可咱们地里的庄稼受不了，家家户户敲锅盆，就能把老天爷吓得给镇住。”还真是，天空一眨眼功夫就不下冷蛋（冰雹）了。不大不小的雨下了三个多时辰，雨势渐渐停住了，虽不算一场透雨，也暂时缓解了旱情。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p><p class="ql-block">有了这场雨水，地里的庄稼慢慢缓过劲来了，人们不再过分心忧。</p><p class="ql-block">秦守义自从那天拜神求雨半截回来后，婆娘难产，有惊无险；儿子降生，喜事临门。他整天看见胖嘟嘟的儿子，干啥都有一股精气神。前天去凤栖村亲戚家捉了一只小猪回来，说是喂到过年根儿宰了过个好年呐。</p><p class="ql-block">秦守义家在过了那个石拱桥的凤栖沟，他家有两孔窑洞，靠北面南，一孔住宿，一孔藏物。窑洞西面有三间土垍盖起的房屋，院子用野荆条编织的篱笆圈起来，院内看起来倒挺宽敞。</p><p class="ql-block">秦守义膝下九女一儿，最大十三岁，最小刚出生。分别叫凤花、凤兰、凤梅、凤竹、凤菊、凤吉、凤祥、凤如、凤意、凤龙。除凤花、凤龙是他起的名，其余都是请先生起的名，寓意兰梅竹菊，吉祥如意。日常为了叫起来顺口，就叫大凤、二凤、三凤……九凤，时间长了，大名反倒生疏，小名叫起来便习以为常了。</p><p class="ql-block">话说凤龙出生已至满月，凤栖村有个习俗，孩儿满月举行一个仪式，叫收米。亲戚本家都要过来送米、送面、送蒸馍，以示祝贺庆喜。</p><p class="ql-block">就在小凤龙离满月还差几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儿。三岁的八妹凤如得了重感冒，高烧了两天，稍有好转。母亲孙丑妮让凤花看护照料八妹。凤花一刻也不敢怠慢。</p><p class="ql-block">从大凤到九凤，晚上就睡在窑洞土坑，一溜排开都拥挤在这个大坑上。</p><p class="ql-block">大凤凤花已有十三岁了，小小年纪早已承担起了日常大部分家务。自从有了十弟后，她肩上的担子更显得沉重了。每天起早摸黑，做饭、挑水、洗锅、喂猪、喂鸡、打杂、扫地，抽空还要看护妹妹们，就这样，母亲还要常常斥责她。</p><p class="ql-block">吃过晚饭，母亲就寒着苦脸，厉声对凤花道：“褦襶，你是老大，你要辛苦些，你可不能睡着。你倒上一盆水，用布头蘸湿水，给八凤头上敷敷，降降体温，不要大意。你端上木凳，坐到八凤坑边，好好看护她！”</p><p class="ql-block">凤花点着头，照着母亲说的端来木凳，守护在八妹旁边。</p><p class="ql-block">坑边影墙上的小油灯发着微弱的光亮，闷热的天气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反复用布头给八妹头上降温，自己身上也燥热的难受。夜已深了，她看着妹妹们挨个躺在被窝里睡下，整日的疲惫一时袭上身来，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打起瞌睡来……</p><p class="ql-block">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偏偏二凤凤兰今夜睡在八妹身旁，她睡梦中翻了个身，正好压住了旁边睡意朦胧的八妹。二凤是个胖子，酣睡不醒，八妹本就体虚羸弱，被二凤压住脸部挣脱不得。谁知就这样无声无息不再动弹。凤花昏睡中醒来已近黎明，睁眼看着八妹没有了声息，吓得大哭起来，妹妹们一个个都被惊醒，接二连三哭成一片……</p><p class="ql-block">父亲、母亲闻声跑过来，看着眼前的情景，惊鄂得不知如何是好。</p><p class="ql-block">母亲痛哭着，把怨气撒在凤花头上，绰起地上的笤帚，用笤帚把儿朝着凤花身上胡乱地打起来，不停地骂道：“我把你个笤帚星，都是怨你不上心害死了八凤，你恁么没出豁，你逞能不去死来？你活着有甚用？你个扫兴鬼！水虱子！败家的东西！我的老天爷呀！谁来救救我的宝贝呀！她才来世上刚刚三年，就这样忍心地走了……”</p><p class="ql-block">父亲阴沉着脸，悲痛不已，出来进去忙活着料理八凤的事宜。</p><p class="ql-block">一家人都哭成了泪疙瘩。凤花好像逆来顺受惯了，忍受着母亲的毒打，身上已不知疼痛，一种内疚吞噬着她的心。她痛哭着八妹的离去，又像是哭诉自己多年的委屈、无助、辛酸、苦累……</p><p class="ql-block">秦家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经历了一喜一悲，一得一失，不知是上天的有意安排，还是命运的捉弄，秦守义在默默地承受着这幸运的来临和无情的打击。</p><p class="ql-block">因为八妹的离世，取消了为十弟凤龙举行满月的仪式，便推迟到百天临头一起操办。</p><p class="ql-block">秦守义在心里嘀咕了好多天，为了驱邪辟凶，按乡里风俗，专门为小儿子凤龙取了个浑名，叫锒铛。俗话说的好：糊涂活来糊涂里长，狗模狗样骗过阎王。</p><p class="ql-block">正是：《清角》曲奏风雨至，哀歌声悲鬼神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