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皮沟 连载 第二十一回 想有一块手表

刘泽清

文、图/刘泽清

歌曲《手表》

朗读《想有一块手表》

　　想有一块手表，这是牛兴国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梦想。

牛兴国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没有手表，连个闹钟都没有，每天起床、吃饭、上班、下班都靠工厂大喇叭里发出的军号声提醒。

如果上深夜班，晚上十二点前必须到达工作岗位。晚上没有广播，大喇叭里没有军号声，上下班全靠自己掌握时间。

晚饭后本来可以睡一觉，可又怕睡过了时间，只好不睡。

没有钟表，常给牛兴国带来不便和烦恼。

于是，想有一块手表成了他参加工作以后的第一个梦想。

那时，在刚被招工进厂的学员中，能有一块手表戴在手腕上的，只有那些家境比较好的家属子弟和城市来的孩子，农村来的孩子绝大部分是不可能的。

当时的上海表一块价格为120元，要想买一块手表，比现在买一辆汽车还难。

有部分比牛兴国大几岁的男孩，他们需要手表的想法更迫切。

他们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龄，第一次见面，如果男孩手腕上有一块上海手表，就会增加成功的胜算。

因此有些男孩跟女孩第一次见面，总会故意将袖口向上挽两圈，交谈时，还多次将手臂伸出去，手腕折回90度，故意轻轻的叫一声：

“啊，才几点……。”

如果男生手腕上有一块日本或者瑞士手表，就会有女生主动追求他，手表的品牌说明他家庭的经济状况，显示着他的家庭在社会上的地位。

农村来的孩子，想有一块手表，谈何容易！

　　从武汉学习回厂后不久，有人想到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组织24人入会（简称做会）筹钱买表。

具体操作如下：

每人每月拿出5元，每个月就有120元，每月发工资后，拿到钱的人就能戴上一块上海手表了。

每个月要拿出5元，可不是个小数目，5元钱可以买一个月的饭票。

参加工作第一年工资21元，第二年27元，第三年30.5元。每个月买菜饭票最少需要15元。加上会费5元，每个月起码的开销就是20元，所剩无几，还要买些其它生活用品、回家买车票等，计划不好就会出现赤字，发生经济危机。

每年发一套工作服，成了牛兴国出门、回家才穿的新衣服，上班都穿旧工作服，穿烂了，请人打上补丁又继续穿。这种情形一直到三年学徒期满后，才逐渐有所改观。

那两年，许多会员不能为自己添一件衣服，不敢到商店买一块点心，每次回家也不能跟父母、弟妹买件礼物。

会员们商定用抓阄的方式确定每个人使用这120元钱的时间，并规定不准烂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会就做不下去了。

还好，牛兴国参加的这组会一直都正常运行。

抓阄时他抓到的数字是10，所以第十个月就拿到了钱。

可是拿到钱也不能马上买到手表。百货商店里的表和其它很多商品都是凭票供应，厂里各单位、各部门每年只有那么几张购买手表的票，像牛兴国一样的人，连购物票的影子都没看着，就被那些掌握票证的人送给了自己的关系户，或者孝敬了他所在单位的某位领导了。

牛兴国还算庆幸，在学员连劳动的时候，和班上的一位学员成了好朋友，他虽然也来自农村，却有一个叔叔在隔壁三五三五厂的商店里当领导。

牛兴国找他帮忙，他说：

“小问题，星期天我们就去找我叔叔。”

那个星期天，他们七点多钟就起床了，吃过早餐，走过大坡寨，不到半小时就来到了三五厂商店。

夏天的太阳出来早，阳光下，这个离大路不远的小商店还没开门。

想到自己将要有一块手表了，心里暖洋洋的。他的朋友半年前就买到手表了，只见他抬手看看表说：

“还有半小时就开门了，还不知道今天是否有货。”

八点半钟，商店准时开门，朋友迎上去叫了一声叔叔，叔叔也看到了他的侄子，问道：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有事吗？”

侄子答道：

“我这位朋友想买一块手表，今天能买到吗？”

“哈哈，你们运气真好，昨天才进来一盒上海表。”

牛兴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到了叔叔的回答，有些忐忑的心情才落下来。

叔叔走进柜台，拿出一个四方的纸盒子，打开放在柜台上，对着站在柜台外的两个年轻人说：

“这是十块上海手表，这一块是样表，是这十块表里质量最好的。”

朋友接过表看了看，对牛兴国说：

“你看，只有这块表的秒针上有一个红色的圆点，就要这一块吧？”

他边说边给表上发条，然后递给牛兴国。

牛兴国接过来看了看，将表贴在耳朵上，听到了均匀稳定的“嘀嗒……嘀嗒”的声音，这节奏和自己心脏咚哒……咚哒差不多。

他这时感觉这声音像百鸟齐鸣，唤醒沉睡的灵魂；或者说像钢琴上的跳跃音符，奏响生命的乐章。

牛兴国终于实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梦想。

　　手腕上戴一块手表，的确会有人羡慕，自己也会更加自信，也有那么一点点的骄傲和自豪。

但他却不是那种喜欢炫耀的人，戴上了手表，在人前甚至会有些不好意思，因此经常将袖口往下扯，或者把表往上撸，用袖口将手表遮盖着。

有一次回家，到发小家里玩，虽然牛兴国反复扯了几次袖口，将表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还是被朋友的姐姐发现了，她大声喊道：

“我看见了，看见你的手表了！”

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他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转眼就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手机出现了，里面有一个日历软件，时间可永远显示在手机桌面上。

它与地球同步转动，时间丝毫不差差，不需要调整，不用怀疑它的准确性。

于是 ，代表的人越来越少了。无论是机械表还是电子表，现在通通躺在抽屉里，它们已成了文物，成了过去。

不过还有少数人的手腕上还戴着表，可不是过去的上海表，而是几千上万的高档表。

表的主要功能已经不是用来显示时间，而是成了一种装饰品，和各种首饰一样，都是主人身份的象征。

在手机出现之前，牛兴国戴过两块上海表和几块电子表，这些表现在都存放在一个纸盒子里，它们见证和真实记录了一段历史。偶尔拿出来看看，都会勾起那些年代发生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