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黑深深(58)小说

任素芳

<p class="ql-block">  文章见了报后,柱子心上的一块石头算放下了。自己满意,书记也满意。</p><p class="ql-block"> 不过压力还是有的。早班下了个井,和师傅何老五诉说了心中的压力。何老五虽没有给出具体方案。可闲聊中也点醒了柱子。</p><p class="ql-block"> 出了井口,柱子不知不觉地走上桥头。正值孩子们放学时分。也是早班人们下班的候。桥上的人头窜动。 </p><p class="ql-block"> 柱子倚在桥头,河床清风撩动着柱子头发,西斜的阳光映着他英俊的脸庞。他没有看桥头的人,静听着河水的声响,回味着在这桥头的几次邂逅。鲜花在他心中已是过去时。福祥与娟携手从身边走过,让他心中多了些许酸楚。</p><p class="ql-block"> 最为让他心动的还是秀芳。忙了一个多月,白天不着宿舍,也无暇站在桥头。好久没有见着秀芳了。他回味着秀芳从桥头走过,他炽热的眼神注视。秀芳白晰的脸蛋细腻的如剝皮的熟鸡鸡,秀眉下微弯的眼晴如清澈的泉水,最迷人的便是与柱子相视的瞬间,洁齿稍露,嘴角深陷着酒窝连同脸颊呈出娇羞的红云,如同天际的霞色。</p><p class="ql-block"> 柱子开始只是为了看一眼,那怕不说话,心里有着种说不出愉悦。后来有了接触,这让柱好心花怒放。他心里认定这是他心中等待着的那份缘分。</p><p class="ql-block"> 这多天来,单位忙完了,回到宿舍已是深夜。临睡前,捧着秀芳借给的那些学习资抖,渐入梦境。特别是秀芳那隽秀的笔记,他仿佛能感应到秀芳少女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西边的天际呈出一抹晚霞,映照在河水里。他知道,不可能等到秀芳了。</p><p class="ql-block"> 远处的排房飘起了缕缕炊烟。他朝着排房的家里走去。</p><p class="ql-block"> 刚进排房,闻到空气里散发出人们打月饼的那股浓沈的胡麻油香。</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的中秋节时了。矿山的人们在街上盘起灶,邻里之间,几家人聚在一起打月饼。</p><p class="ql-block"> 自家打月饼是矿山人多年的习惯。  </p><p class="ql-block"> 从记事起,我还是个孩子。每次中秋到来之时。矿上家属区,溢满了打月饼的胡麻油的浓香。那时排房的男人们在小院里垒起一座很大的灶火,上边稳上一口直经有60公分多铸铁饼铛,饼铛上放一个10公分高的铁圈儿。灶火留个敞口,点火加炭。火焰烧旺吋,用炭灰和料炭将大火蒙住,使火焰尽可能保持在恒温的水平。又用一块园形大铁板,四面打眼栓铁环。在上边垒上炭块,像垒旺火那样,呈半球状的火盆。同时点火燃烧,到火焰燃到一定程度,四边开始抹上黄泥。放在灶台旁边,在靠墙处或用圆木做一个支撑点,用一根扁担通过杠杆原理撑起火盆,左右移动。饼铛为下火,火盆为上火。</p><p class="ql-block"> 女人们开始准备月饼材料。母亲把一年中攒下的一大蓝瓶麻油拿了出来。当年每人每月供应3两油,家里5口人。又搲出几碗白面,有六、七斤的样子。当年白面按%35比例供应,全家每月40斤多,平时每周蒸一次馒头,我们弟兄三人,能吃到一顿,因为父亲有病,又是全家唯一能挣回钱的人,母亲把剩下馒头给父亲拿干粮。打月饼的六、七斤白面差不多是两顿馒头的份量。一年一个中秋,打月饼这是计划内的事情。准备好白面后,母亲又把存放的黑糖拿了出来,黑糖时间放的久了,硬得象石头块子。材料准备就绪后,开始生火。接着把家里那口最大的蒸饭锅稳在火上,把麻油倒入锅里,油温升高后,又把黑糖放入油里,滚烫的油将黑糖溶化。油热过后,母亲把面放入一只黑瓷盆子里,等油温凉到一定程度,把油倒入面盆,再放稍许咸面,挽起袖子开始和面。和好面等着发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院子里看炉的男人们早已开始操作起来。饼铛一次可次放七、八个饼子,就见撑上火的男人额头渗着豆大的汗珠,不时地移开上火,观察着火侯,看哪块火侯不匀称,来回调整着饼子的位置,如果下火太旺,就往火苗旺处盖些炉灰,上火太太大,就往里浇点冷水。打月饼不能象烙烧饼那样,来回地翻动,要上下始终如一。所以月饼是一面平整一面鼓肚。</p><p class="ql-block"> 不论哪家打出第一锅月饼,都要掰开一个让众人品尝一下。孩子们围在炉前,看着大人们相互传递着,咀嚼着,巴咂着嘴,馋的流着哈拉,谁家的大人也都是尝尝,剩下那小口都让给了自己的孩子。当那小口月饼进嘴后,没来得及咀嚼,入喝即化。那口感酥软甜润,回味无穷。</p><p class="ql-block"> 每家人的月饼配料不一样,味道大有区别。口感最好的是足糖足油的月饼,也叫四油四糖,就是每斤面四两油四两糖。这个四两是指的老称一斤十六两。相当于新称的二两五多点。再多了面就和不到一块了。这种月饼子出炉后,麻油都渗在案板上,散发着浓浓香味。</p><p class="ql-block"> 我家的月饼达不到足油足糖,不足的部分要加水,不过也不影响口感。</p><p class="ql-block"> 好一点的人家不单打红糖月饼,还打几斤带馅月饼,面是一样的配比,馅是把红糖月饼用擀面杖擀成碎末,再配上果脯,杏仁,芝麻,麻油。做饼时有个模具,是红色的硬木,一个浸满油渍的柄子,前边是勺头状的模子,里边雕刻着好看的花纹,边上齿轮条状。把包好馅的面团往里一摁,在案板上嗑,大小一样的饼子就出来了,然后还忘不了点上胭脂红点。</p><p class="ql-block"> 最费时的是月供。一炉只能烤一个,又大又厚,人们还要在上边用指头勾出图案,有桂树玉免,有嫦娥舒袖,人们中不乏一些有艺术细胞的长辈,最简单的也是在上边写个月字,描上显眼的胭脂红。</p><p class="ql-block"> 夜色降临了,秋风微拂。打月饼的炉火烧得通红,一排房几户人家少说有五、六斤的面,十多个钟点过去了。孩子最盼的自家的月饼最先烤完。因为在饭点的时侯,能好好品尝一顿,一人轮不到一个,半个是没有问题的。</p><p class="ql-block"> 打好的月饼要放在案板上晾上一天,然后放入一个黑瓷坛子里,要放到十五这天,分给孩子们,每人五个,各自保管,这样当家人显得公平。我是兄弟中较馋的那个,没有几天,五个月饼就消灭了,连点渣渣都不剩。弟兄中二哥存的时间最久,当二哥拿出月饼时,我总是跟在后边,等着赏赐一小口,解馋。有一年,母亲过早地把月饼放入坛子里,结果月饼捂了,拿出来掰开时月饼都能拉丝了,味道却是辣辣的,已没有了月饼该有的味道,为之母亲后悔了很久,可还是一个也没舍得扔掉,都被我们几个孩子消灭掉了。毕竞还是比玉米面窝头可口呢。</p><p class="ql-block"> 不过,单吃月饼时,胃里是要吐酸水的,必须配上咸菜,才能化解。</p><p class="ql-block"> 记得在工人村有家打月饼的专业户。那个老汉儿,佝偻着腰,留着一撮山羊棚子。住在我家坡下排房的把边房。人们都称他王山锅。他在自家的山墙边垒起一个烤炉,上下两层,下层的炉火,上层则是通过下方的火焰自然传热。中间空隙处则是烤饼处。烤饼用的是铁皮做的条盘,一次可放十多个饼子。记得老汉穿着一个红主祆,头上几根稀疏的头发向后背去,头顶油光锃亮。好像打一斤面的月饼挣一毛钱,一天下来差不多挣十来块,这个收入是相当可观的,当年一个八级工一个月也就一百元。就几天的时间,相当于两三个年轻人二级工的月收入。</p><p class="ql-block"> 当年商店也有月饼可买,每个二两粮票1毛5分钱。如果说一家人过节买30个月饼也就4块5毛钱。如果一家人打10斤面的月饼,每斤麻油9毛钱,每斤黑糖7毛钱,每斤白面1毛8分钱,按3斤麻油算是2块7毛钱,3斤黑糖2块1毛钱,10斤白面1块8毛钱。加起来有5块6毛钱,10斤面可打50个月饼另带一个月供,一个月饼差不多1毛钱,比商店买还是省2块多钱,算上粮票就又省2块钱。2块多钱是当时一个井下工人一天的工资呢。</p><p class="ql-block"> 打月饼不只是为了省下几个钱,更多的是节日的风俗,邻里之间的情份,还有就是大人们为了孩子们去营造过节的氛围。</p><p class="ql-block"> 从我们兄弟几人上班后,母亲就不参乎打月饼的事了。我每月井下50多斤粮,又百分之六十五的白面。馋月饼那都是孩子时的事了。我又下井,吃上一个月饼,在阴冷潮海的井下,胃里如翻江倒海,冷嗝不住。记得第一次开资,一个大杂就吃卓了。</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母亲倚在门框,望着排房的尽头。显然是等着我回来。一家人都围在饭桌前。大哥的女儿怀里挂着用彩色花线编织的网状袋子,里边放着两个果子,捧在鼻尖嗅着。我逗着说:“给叔叔吃一个。”小姪女忙把果网报紧,爬到坑桌的后边。</p><p class="ql-block"> 一家人被小孩的机敏都笑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小姪娜那可爱的笑脸,把刚刚在桥头的失落感自然地丢到一边。</p><p class="ql-block"> 人家的烟火气,有了孩子才有一种火色。多少年了,家里没有这种氛围了。</p><p class="ql-block"> 不由地想到秀芳,想到自己也有孩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