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癫子诡谈之胡生夜遇

三癫子

　　南土胡生，弱冠风华，幼丧考妣，乞啖百家，然沾染赌陋，债累数，夫云游讨生，间或小本之商贾事也。

　　一日，胡生市肆贾利，膳毕酒足，意未尽，遂往赌场欲复本。然运蹇，金皆博尽，唯返。是时月沉幽，行至一荒岭，忽焉，乌云遮月，狂飊恕号，若马嘶咛，胡经行不顾，须臾，见一军列行至。

　　胡隐身后石，窥之，视士卒皆披盔甲，执长矛，整列若一，行无声，面目不辩。倏见有一面相明晰者，混行其间。其行阵疾驶而过，冥冥夜，复归常矣……

　　胡生惊慌殊甚，疾行于幽径，时及午夜，不觉行至某山，见几丘荒冢，风疾呼啸。倏闻书韵微唔，胡生心跳欲碎，思曰：“吾日夕经此，未见甚浊，今夕何夕，是处皆遇鬼乎”？立耳聆听，其声右近。乃詈曰：“何来鬼妖，才夜切切冥语，吓我行旅！可显露真容，君吾晤面乎？”语无已，其韵臾辍。

　　忽至，视人于右之古木后尸闪出，有曰：“兄台深夜临此，吾辈不察，至多冒犯，望乞恕之。”胡视之，乃如书生，心窃异焉，曰：“先生甚人，何夙夜一人于此？”对曰：“小可李生，今者得见，乃缘分所以，因事敬求，可入吾陋室一叙。”胡生从。

　　至古木后，倏现茅舍小屋焉。适有小童出迎，李谓童曰：“有客至，可烹茶。”遂领胡生入户。视其室虽陋狭，然亦井然有序，思曰：“此李生者，当非常之物也！”

　　李、胡落坐，童奉茶至，旋退。视李容，似曾相识，异曰：“李兄面善甚矣，吾等似曾相面，却不能忆”。黎李曰：“胡兄言是，方才荒岭一军列行，兄犹所忆否”？湖倏然忆及，适才见彼兵列行，唯其人面者，乃此生也。 曰：“哦，忆之矣，今宵一遇，缘甚也，然不知李兄何行其间”？对曰：“吾新死，阎罗差阴兵至此，摄吾魂魄，故之所以”。

　　胡曰：“李兄好客甚矣，小生感荷。然有一事颇奇，兄处此境，必有原由，其可述否？”李曰：“吾本湘湖人也，学业既成，应募入仕宝庆。向者，领入职文牒，备将费资，挈家弟同行。一则往宝庆就职，一则携弟于彼地习书，冀其日后可登科取仕。讵料行至此处，遇贼人劫杀，尽取吾财，草葬于兹。”言毕，李悲恸，潸然泪下。

　　闻李冤遇，胡生瞿然感曰：“闻君一话，益增悲悯，李兄但可举官，缉拿贼斯。”李曰：“兄台之言，诚为至理，杀身之恨，死而忘乎？虽冤甚，奈吾鬼魂之躯，安可雪焉？夫雪恨拿贼，当借胡兄之力耳。”曰：“蒙爱至，吾乃布衣，恐弗能随意？”对曰：“吾有官家入仕文牒，知府者，吾家之远亲也，君持往，献之，且以吾遭际，皆详述悉，已足示矣！”

　　语毕，李复取银锭，谓胡曰：“吾有白银二锭，兄且随去，事谐之，更有厚酬。”胡受了文牒银资，出户，顾盼之，茅庐渺踪，乃见荒草新坟凄凄……胡执沉甸之银，思及适才见遇，是若梦焉，李既为亡者，奚来真银？为其妄乎？遂取银锭文牒，细辨无伪。思曰：“此银方可赌场还搏也！”

　　胡行于途，适遇乡里以放息取利为业之苟氏，谓胡曰：“累日不见，君假吾金已近半载，细算之，本利计银利四十，今当偿吾矣。”胡本赖皮者，然惮其威，不知所何。苟遂搜其身，乃得文牒银锭去。视意外得银为苟索之，赌场愿所不遂，归所，入寝。几日无话……

　　苟氏者，尝以胡生之银，旋以放息。其人后觉银化冥锭，诉之苟氏。苟曰：“吾所贷者，明为银锭，今化冥锭，吾何与焉？”其人无耐，遂诉之官府。知府立案，遣人捕苟氏至案。苟氏曰：“此银非吾所物也，向晚，吾自胡生处索还欠银二锭，旋复假与彼人，仅此耳。”

　　知府复遣人缉胡生，问其故。胡对值夕相遇李生事由，本至狂诞。今涉讼公堂，乃以邂逅李生事由，具述之。知府闻此，斥曰：“休此狂言，彼李生者，乃吾远亲，本新近于此为仕，焉知时光逝久，未睹其来。汝今言其死，有何证焉？”胡曰：“向晚邂逅李生，诉其所难，然取其入仕文牒，托呈大人，曰其冤可雪，复赠银锭作谢。耐苟氏索去文牒银锭，故未禀呈”。

　　知府复审苟氏：“汝言银锭取诸胡生，彼言其间有一牒文书，亦为汝所尽取，其事乎然？”苟思曰：“似有一牒文书，弃之吾家后院某处。”遂差衙吏索之。知府见，文牒臾变血状：历呈贼人苟氏劫杀李生兄弟之况。绝知李生果罹害矣。知府勃怒，遂将苟氏系之囹圄，俟鞫。令胡生率众于荒山指认坟冢。

　　胡领知府及衙吏，至某山，有一新冢，知府令衙吏掘之，见新尸二者，乃远亲李生兄弟。又衙吏报，得一文牒，乃李生之入仕文书。一行回府，遂令击鼓升堂。押苟氏至，苟不肯承，复加刑之，苟不担皮肉痛甚，乃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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