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宋丹(水墨丹青)</p><p class="ql-block">这次春节回家,我忽然发现,母亲老了。</p> <p class="ql-block">有时,我们和她说话,她不应,或干脆定定看着你,一脸茫然,我们只得把刚才的话大声重复一遍。母亲有点耳背了。年轻时的母亲,可不是这样。那时,我们哪怕有半点哭闹,母亲也能听见,母亲会赶紧放下手里的活,风一样奔过来,把我们抱在怀里,柔声安抚。母亲还常和我们说起这样一件事,那时,我们还都小,住着伯母家闲置的两间土屋。爸常年在外奔波,母亲一人在家,拉扯我们姐弟几个。一次,村里放电影,在那个年代,看一场电影,是多么新鲜的事啊!十里八村的人都早早赶来了。可是,母亲生怕她去看电影了,谁会钻进屋子,抱走她的孩子。于是,母亲就干脆坐在土屋低矮的窗台上,伴着我们姐弟几人均匀的鼾声,硬是远远地,“听”了整场电影。曾经能“听”整场电影的母亲,现在,面对面和她说话,也要提高音量。以前,每次提起这件事,我们都笑她,谁会偷你的孩子呢?可现在,每每想起,我们只觉得一阵阵心里发酸。</p> <p class="ql-block">晚上,我和母亲坐在火炕上唠着家常。母亲盘腿坐着,微驼着背,不停地翻看自己的双手。灯光下,母亲的那双手,布满了皱纹,手关节也微微突出。“老啦!哪哪都是毛病!这双手,碰到凉东西就疼。看了大夫,说是类风湿。”母亲喃喃着,我听了,又是一阵心酸。曾经的这双手,仿佛拥有魔力一般,无所不能。每到柳絮纷飞的季节,母亲忙完地里的活,一刻不得闲,又开始给我们做棉衣。母亲先把旧的棉衣沿着针脚一针一线的拆开,扯出旧棉絮,再把里和面洗净晾干,铺上新棉絮,重新缝好。村里的孩子大多只有一套棉衣,我们姐弟几人,却每人都有两套。一薄一厚,松松软软,针脚细密,穿在身上,舒适又暖和。那时,常常我们一觉醒来,母亲还坐在灯下,聚精会神地缝着,一双手飞针走线,那么灵巧。做好了棉衣,母亲又忙着给我们做鞋。长长的针,拿在手上,再厚的鞋底,母亲也能轻易地穿透。那“哧啦”“哧啦”纳鞋底的声音,穿透了漫漫长夜。灯光下,母亲的一双手,那么白皙。岁月荏苒,无声无息。我们的母亲,在时光悄无声息的流逝中,老了。</p> <p class="ql-block">住了两日,终是嫌家里冷,我张罗着要回家。母亲跟在我身后,看着我一样一样收拾东西。忽然,母亲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小声地说:“要不,明天再回吧!”母亲用近乎商量的口吻和我说着,想让我再多住一天,再多陪她一天。母亲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孩子。流转的时光,竟在不知不觉间,把母亲和儿时的我们互换了位置。</p> <p class="ql-block">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放下手里的衣物,对母亲说:“妈,我不回了,我还要再多住两天。”</p><p class="ql-block">母亲这回听见了。母亲就笑,母亲眼角的皱纹映进我的眼里,像一尾一尾的小鱼在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