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亲】藏在岁月里的母爱

吉林

　　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无情地碾碎了无数过往，转眼间，妈妈已经离开我35个年头了。可那些与她共度的往昔，却如一张张精心保存的旧照片，在我的记忆深处愈发清晰，每一次回想，心中都被沉甸甸的思念填满。

　　妈妈这一生，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未曾享受过一天的清福。解放前，社会动荡不安，她跟着爸爸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甚至没有一寸属于自己的土地，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解放后，生活也没有立刻迎来曙光，一家人只能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爸爸是一名老师，每月拿着仅仅30几块钱的微薄工资，却要养活一家老小。那时，我们哥儿四个都是正能吃却还不能干重活的半大小子，生活的压力让爸爸无奈退职回家，在生产队当饲养员，即便如此，一家人的生活也仅仅是勉强维持，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妈妈养成了勤俭持家的好习惯，她精打细算，从不乱花一分钱。然而，面对别人或有困难的村里人家，她却从不吝啬自己的善良与帮助。村里有个烈属，也是孤寡老人，只要家里做了一点好吃的，妈妈就会满心热忱地让我给老人送一点过去。每次老人接过食物，都会满含感激地说一声：“好人呐！”妈妈的针线活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好，哪家聘闺女、娶媳妇要做中式衣服或攀衣扣，都会第一时间来找妈妈帮忙裁剪、制作。有时为了给人家赶活儿，妈妈经常忙到深夜，昏黄的灯光下，她专注的身影成了村里一道温暖的风景。

为了改善我们的伙食，妈妈更是绞尽脑汁，想尽各种办法粗粮细作。她用白面做皮包住玉米面烙饼，从外面看是白面饼，我们都亲昵地叫它“假包鱼儿”。早晨上学前，妈妈会煮饽饽，要是能在煮饽饽里面放上一点白面疙瘩，那对于我们来说便是难得的美味。直到现在，我们都还钟情于这独属于我们家的美食，它承载着我们童年的美好回忆，更饱含着妈妈深深的爱。

在那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为了让我们健康成长，妈妈付出了太多太多。她曾忍痛卖掉家里仅有的老古董，也曾用珍贵的玉米去换大米。最难忘的是，有一次我在柜子底下的老鼠洞旁发现几个玉米粒，如获至宝般急忙捡起来让妈妈炒熟。我们哥儿四个一人分一个，吃得津津有味，而妈妈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心疼与无奈，那眼神我至今都无法忘怀。

夜晚，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妈妈为我们缝补衣裳的身影，成了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她手中的针线上下翻飞，那细密的针脚里，缝进的是无尽的母爱与对我们的关怀。70年代，我报名参军，临走时家里还欠着生产队七百斤玉米，生活的重担依然压在妈妈柔弱的肩上。1972年我回家办事，和妈妈总有说不完的话，从儿时那些充满童趣的趣事，一直聊到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爸爸睡醒看到我们还在热烈地交谈，笑着“抱怨”：“你们娘俩怎么那么多话呢？”那温馨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千家万户，我们家的日子也终于迎来了转机，越来越好。我们哥儿四个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妈妈看着家里的这些变化，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皱纹里都洋溢着幸福。可命运却如此残酷，就在生活渐入佳境，我们都想着要好好孝顺她的时候，一场大病却突然降临到妈妈身上。先是肝脏出问题，接着大腿骨头疼痛难忍，检查结果如晴天霹雳——肝癌晚期转移至骨癌。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我背着妈妈四处求医，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可得到的都是同样绝望的答复：已经晚期，无法医治。

回到家，妈妈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从起初隔很久打一针杜冷丁来缓解疼痛，到后来半小时就得打一针止疼，再到不能进食、昏迷不醒。我们日夜守护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希望能给她力量，可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她。妈妈的离去，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总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太多，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感谢，没能兑现的陪伴，都成了我心中永远的遗憾。

如果妈妈还在，看到如今我们都有出息，过上了好日子，该有多欣慰啊。她一生操劳，从未为自己活过，如今只能愿天堂没有病痛，妈妈在那里，只有幸福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