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困蛛网》

雨语

图文雨语原创

　　晨光斜切过紫叶李的枝桠时，我正站在三楼的窗口发呆。那些垂垂老矣的枝条忽然活了过来——蛛网像浸在蜜里的琉璃丝，将熹微的朝霞绞碎成七色璎珞。最细的银丝悬着露珠，折射出千万个颤巍巍的太阳。被囚禁的紫叶李花仿佛戴着水晶冠冕的新娘，薄纱般的花瓣在珠光中愈发通透。

　　这是张精心织就的八卦阵。蛛丝遵循着某种神秘数列，将整簇花枝包裹成浑圆的金字塔。昨夜飘落的白梨花瓣，此刻正躺在蛛网中心充当诱饵，像极了祭坛上的供品。我忽然想起敦煌壁画里那些被璎珞缠绕的飞天，她们不也这样被金丝银线锁在壁画中，千年万载地舞着吗？

　　蜜蜂在网外打转。它们的翅膀搅动起金色粉尘，忽近忽远地试探着。有只胆大的工蜂俯冲下来，却在触网的刹那触电般弹开。蛛丝剧烈摇晃，整张网便成了悬空的编钟，奏响无声的晨曲。那些被惊动的露珠簌簌滚落，在花蕊间摔成碎银，洇开深紫的泪痕。

　　风起时，蛛网成了活物。每根丝线都跳动着光的脉搏，将晨风翻译成粼粼的波纹。被困的花朵随之摇曳，像是被无数透明琴弦牵动的木偶。我数着飘落的花瓣：一片落在蛛网上成了琥珀，两片穿过网格坠向泥土，第三片被风卷着，忽忽悠悠飞进了我的窗棂。

　　直到日上三竿，珠光褪成素白，我才看清这张网的本来面目。那些晨露蒸腾后，蛛丝显露出近乎残忍的纤细。原来所谓斑斓，不过是光的戏法。此刻的蛛网更像张精准的手术网，将花朵与尘世温柔地隔开。蜜蜂们早已转向别处，紫叶李依然静默如初——或许对植物而言，被观赏与被采撷，都是同等庄严的宿命。

　　暮色里再看花枝，蛛网已隐入暗蓝的天幕。某个瞬间，我错觉那些未凋的花朵正透过无形的网格生长，将柔软的瓣尖探向虚空。黑夜漫上来时，整棵树都成了悬浮的星图，而蛛丝是串起星辰的银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