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是我们刚到草原来的当天,在迎接知识青年的公社前面的大空场上,百十个身穿蒙古袍,还在牵着大汗淋漓的马,来回遛,这是我们公社的社员,刚才在白音花迎接我们的车队的马队,在我们车队路过白音花时,这些社员上了马,跟着我们的车队飞跑,嘴里还在不住的喊叫着,这段路到我们要去的白音敖包公社有四、五十里地,等我们的车到站了,这些骑马的后生们也都陆续回来了。我们六、七十个个知识青年,正在为这热闹的场面所激动时,有一个社员,提着一大壶水,给我们大家挨着个的倒水。有的同学互相问道,这个人是谁,哪个队的?我们戈少大队的书记张喜顺在旁边介绍,这个人叫刘侉子,是咱们队的社员,早晨,你们还没到的时候,大概是在乌兰花到公社的路上,刘侉子找到我说,这回知识青年来咱们队,咱们得好好的对待他们,也得把阶级斗争这根弦绷紧了。我就对他说,那你到时候就给他们讲讲吧。这不,他就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公社是在这片地较高的地方,我们把行李放到接待站后,就出来到处走走看看。我们到牧区头一个认识的就是大队书记张喜顺,他领着我们在公社周围看看,也给介绍了介绍。以公社为中心,西南边是布鲁格大队、东南边是夏布噶大队、北边是戈少大队、再往北是达赖大队,过了达赖大队就是外蒙古了,所以,我们这里是边境公社,是非常重要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在外边转的时候,公社食堂那边有人喊,知识青年开饭啦。我们几个人会到饭堂门口时,正看见刘侉子抱着一笸勒馒头往外走,看见我们,问了句,你们是戈少的吧?我们应了一声。跟我走,走了几步,到了后边,进了一间屋,说这是咱们队的屋子了。说着,他放下馒头,跟我们说,再来四、五个人,跟我在走一趟,你们从旁边的屋子里再找几把凳子。说着,带着二彪几个人又去了公社食堂。我和几个同学去后边的屋子,找来几把凳子,用布擦擦土。这会儿,二彪他们也端着几碗热腾腾的羊肉回来了,刘侉子的手中端着一个盆,里边放着两个煮羊头,进门就招呼我们,快点过来吃呀。顺手拿起一个羊头,掏出口兜里的电工刀,拉出刀刃,这个地方很多人都有这种刀,电工刀的刀口特别好用,又硬又快。刘侉子拿起他的电工刀,先挖出一个羊眼,说哦就要吃嗟口,说着,把这只羊眼放在了嘴里,你们大家也尝尝。他是一口把整个羊眼放在嘴里的,我们谁也没敢象他那么吃,另一只羊眼是我们几个人分了吃的,也没什么太好吃的。一会儿刘侉子又把羊耳朵削下来,嘎吱嘎吱的嚼着,说,这个也是好东西。大家快吃完的时候,刘侉子大声说,还有这个羊脑子,他从墙边找出一个榔头,用他的裤脚擦了擦,拿一块砖头在下面垫着,羊头放在上头,脖颈冲上,右手扶这羊嘴方向,左手拿着榔头,冲着羊的脖拐骨一敲,羊头骨就裂开了缝,接着又敲开了第二个羊头。我们大家在吃羊脑时,觉得这个吃着还可以,比那个羊眼可好吃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二天一早,我们就都起来了。屋外非常凉快,九月份的草原,正是绿草遍野,各种小野花争相开放的季节,这也是天气快凉的时候,夏布噶大队也有我们学校的,这会儿在学校操场上打篮球的,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个子高些的叫陈文平,还有那个壮点的叫李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吃完早饭,八点半多张喜顺叫,戈少的吃完饭到大队门口集合,公社要开一个欢迎知识青年的大会。在公社的一个大空场上,一共来了三个大队的知识青年,布鲁格大队这回没任务,据说北京的要来。这会儿刘侉子也过来了,在我们旁边坐下了。我们大家都在大空场的地上坐下了,天上的朵朵云彩不时的挡在太阳前面,使我们还不觉得太晒。我把在乌兰花买的墨镜也带上了,还挺合适。一会儿,欢迎大会开始了,公社书记、妇联主任等讲了些欢迎毛主席派来的知识青年的话,还带头唱起了“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后面还有歌颂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各种歌曲。再后来,斗争牧主、富牧,刘侉子这会儿来了劲头,站起来,向前面站着的三、四个牧主、富牧走了过去。指着一个牧主的脑袋说,这个叫道尔吉的家伙,家里居然养了一条恶狗,我去年有一次晚上路过他家,他的狗冲着我狂叫,咬了我脚后跟一下,把我拖倒在地上,要不是我喊的及时,说不定还得咬我。他在那恨恨地说着。旁边一个年轻社员笑着问他,后来,你又去找没找丹尼尔去呢,轰的一声,那个社员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我们大伙都被笑得莫名其妙,公社的一个干部摸样的人,冲那个社员那边喊了两句,才停止了笑声。直到后来好长时间才又听说,他是想和人家的闺女睡觉呢,也不知道最后成没成。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中午吃了饭,我们大队来了五挂马车,三挂坐人,两挂拉行李;达赖大队也来了五挂车,他们二十来个人,也坐的松松快快的。我们这十辆车出了公社,下了一个小坡,就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了,车道就是马车压出来的道。记得书上有这么句话,这个地方本来没有路,车走多了,也就压出了路,草原上的路都是这样出来的。</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马车出了公社,走了一段路,不时的有人从马车上下来,在周围掐些地里长的各种颜色的野花,大都是像大拇指大小的,掐多了,有的女生还用它们做了花圈帽戴在头上。天上的白云,一朵朵的从我们的头上飘过,马二彪这时也来了精神,领头带着我们唱了起来,唱得最多的就是毛主席语录歌,“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一会儿就听见前面的车上也唱了起来。前面车上的听说是十八中红旗的,也是初中为主的。下了一道梁,老远就看见了我们的大队,这是一个洼地,大队部在洼地的最北边,在半山梁上,又走了一个来小时,到了大队部,达赖大队的稍稍歇了一下脚,有继续往前走了。张喜顺书记先我们回来了,他张罗着队长张文格、蒙古队长热不吉、妇联主任敖勒玛、会计邢金宝,给我们一一作了介绍。还有供销社的老金,这是我们在买卖东西的唯一去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张喜顺书记还带着我们参观了一下,队里给我们新盖的房子,在整个大队的最前面,六间房整整齐齐的一排,门上有块印花玻璃,窗户下边也是两块印花玻璃,上面是用专门的白纸糊的掀盖窗户,屋里是一张火炕。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你们就可以搬进来了,张书记这样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个大队在我们来以前,大人小孩加一块不足二百人,我们知识青年来了二十一个人,给队里一下平添了不小的力量。现在正是进入秋天的季节,打草准备牲畜入冬后的需求,正好是现在要做的工作。队里给我们临时住的地方,在大队的西面,三里多地,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叫阿日博音浑特昭。女生都是女四中的,在大队部也给他们也安排妥当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我们来大队的第三天,刘侉子也来了。我们正在队的机井前面收篙莂,有人看见从公社方向的梁上走下来一个人,援朝说,那不是刘侉子吗,他干什么来啦?中午,二彪、世宗他们去供销社买信封、信纸和其他的东西,正好碰上了刘侉子,二彪说,你真行,从公社到戈少六、七十里,你就一上午就走到了。刘侉子说,我才不是从公社来的呢,是早起从夏布嘎戈少的饲料地来的,还得加上二十里。那是,你的脚力真够行的。回头去我们那看看,也给我们指点指点应该怎样做吧,我们就是来接受贫下中牧在教育的,你要多给我们指点指点。好说,好说,下午,我这边完了事,就过去和你们坐坐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下午五点来钟,我们还在地里收草,刘侉子就来了。冯达赖正给我们蒸花卷,下边是一锅土豆熬羊肉,援朝在灶膛前给烧火。头一锅刚接,正准备上第二屉,锅里的土豆和羊肉,又加了半瓢水,烧开了又蒸上一锅。冯达赖说,侉子来了,坐吧,一会儿知识青年们就该收工了。老达赖呀,给知识青年们做饭这个活还不错吧,人家每天还留人给你打下手。你到这来有啥事?中午看见马二彪他们了,跟他定好,下午来找他们。咱们这是边境地区,前两天还听公社的人说,又有人在半夜看见,从西北边升起了信号弹,有人说是外蒙古打得,谁知道呢。援朝这会儿进屋来问道,咱们这儿发枪吗?刘侉子看了援朝一眼,说,都在公社武装部放着呢,那得考察呢。</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正在屋里说着呢,二彪他们也都陆续回来了。现在都在屋外用磨石磨镰刀呢。二彪看见刘侉子,打了声招呼,说,老刘,什么时候来的?刚到一会儿,正和达赖他们说话呢。二彪拿了个小凳,在刘侉子旁边坐下了,说,一会儿在我们这吃晚饭吧。嗯,刘侉子又说,你们刚到这里,应该看到这里和你们天津很不一样,刚才还说起前几天西北边出现信号弹的事,这边的阶级斗争形势,还是应该非常提高警惕。这时候,有几个同学世宗、少华、小立、军力等,也走了过来。刘侉子还在说,阶级斗争无时不刻的存在,咱们这的牧主、富牧也在活动,你们来的时间短,接触的人也不多,以后你们下到畜群点就会知道的更多一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会儿晚饭揭锅了,把花卷屉锣着放到水缸上,冯达赖给每人盛了一碗羊肉熬土豆,一边盛一边说,不够咸的到我这加盐来,锅台上放着多半布水桶咸盐,是一个叫八斤的社员,前天刚从咸盐淖那边的小红淖里取回来的。我想,这个咸盐淖和小红淖在什么地方,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下。二彪问刘侉子,你这回是有什么事?去迭勒斯胡洞,给小米德格玛放羊去,她病了家里活忙不过来,过一个来月,我再回饲料地。这是张文格跟我说的,他还催我快点去,说,去晚了怕小米德格玛那出什么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吃完饭,天还是亮着的,二彪问他晚上睡哪,他说,到大队看吧。冯达赖叫刘侉子说,你稍等一会儿,跟我一块回大队,我给你找地方寻休去。刘侉子问,你有啥好去处?冯达赖一抿嘴,说,跟我走就是了。一会儿,他俩就相跟着回了大队。第二天一早,我和援朝、二彪到大队后梁上去打水。回来的时候,又碰见了刘侉子,他这是去迭勒斯胡洞,用不到中午,他就能到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转年的春夏之交的时节,我在队里放牛,听说公社在准备搞什么活动,各队都要抽些人,先到公社参加学习,这是旗里统一布置的,我们队把王小立和王学禹抽走了,听说,挺紧张的。又过了些日子,听说公社开始挖“内人党”了,全称是“内蒙古人民革命党”,是乌兰夫为总头目的反动组织。那个时候,在畜群点放牛,半个月、二十天见不到队里的人是常事,每天就我和其木次愣老板子,每人住一顶蒙古包,每天我出去放牛,她有时出去串个门,买点小包烟什么的。后来听说,这一个时期,刘侉子特别积极,在挖内人党的过程中,听说还打了人。几个当权派,都让这些人给看管起来了,几个造反头目成天让他们交代,在旗里面他们参加内人党都干了什么坏事?据说,还没少打他们。后来听说,就挖内人党这一项,搞了一两年,打死了不少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年冬天,我们回天津,没到公社坐车,是在畜群点等到边防站的一辆军车,那个小兵司机,看我们知识青年要回家,非常痛快的把我们拉走了。从早晨一直到晚上天都黑了,才到了呼和浩特,我们千恩万谢感谢解放军,那个小兵说,到呼市,我也到家了,我们的部队就在呼市的边上,有机会去串门呀。当夜我们去了火车站,坐上了回家的火车。</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过了年回来的时候,是和王小立一块回来的,他曾经在公社去挖内人党,当然是公社要每个大队都得派人参加,他去了一段,后来自己看实在没劲,就回了天津。王小立担心有人会在旗里或公社拦截他们,结果我们是绕道达茂旗直接回了大队。我们后来听说,刘侉子在运动中,抓这个,整那个,还没少打人。运动的后期,刘侉子不知什么时候找不到他了,听说,回山西老家了,反正自打那以后,再也没见到过他。</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