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的奶水

珊瑚树

　　今年过年，我回到老家，亲戚聚会时，我没有想到，嫂子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及往事。或许是年龄大了，嫂子总爱翻看老照片，翻到我小时候的照片，嫂子就对家人说"看，当年的小屁孩，都快当爷爷了。”

嫂子的话把你引到了四十八年前，那是1977年的春天刚刚来临，四十三岁的母亲生下了我，由于母亲年龄有点偏大，是高龄产妇，母亲没有分泌出奶水，当时也没有奶粉，母亲就用面糊糊给我喝。人常说“没奶的孩子最可怜”我饿的面黄肌瘦，用邻居婶子的话说像一只猴子，头比身子都大。

没有过多久嫂子也生下了她第一个宝贝女儿，嫂子人年轻当时估计也最多二十岁，嫂子的奶水很多，女儿就吃不完。母亲看看嫂子的奶水，又看看自己的，看看她白白胖胖的孙女，又看看襁褓里的我哭哑了嗓子。母亲就求嫂子，让我吃嫂子的奶水。嫂子没有拒绝说“妈我就等你这句话了”嫂子掀开蓝布衫，把我和女儿同时揽进臂弯，乳汁在晨光中泛着珍珠白，洇湿了绣着并蒂莲的棉布兜肚，我美美的吃餐一顿。

从这以后，嫂子就揽下了给我喂奶的责任。煤油灯在午夜摇摇晃晃，爱吃的我总会在半夜里醒来，嫂子抱着我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给我喂奶换尿布。月光从窑洞没有拦挡严实的窗格漏了进来，照在嫂子洁白的脸上，窗外的苹果树才抽了新芽，看着我吃的胖嘟嘟脸，嫂子把我露在外面的小手放进了被窝。

"小叔子吃左边，女儿吃右边，就是不管自己的老汉。"来串门的婶子总是这样半开玩笑说着嫂子，嫂子不接话，只是微微一笑而过。母亲嘴快也不藏话“不这样，难道要把我儿子饿死。”嫂子用食指轻轻地点着我的眉心，像春风拂过初绽的桃花。窑洞里终日飘着粗茶淡饭的香气，母亲既坐月子又当婆婆，家里好一点的食物全部让给嫂子。

春天转眼间过去，蝉鸣撕开盛夏的花红，秋天的风吹到了我的家乡。这时候我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喊"嫂"。这时候嫂子抱着我正在灶火里烧火，烟灰沾黑了嫂子的脸，嫂子听见我喊她，闻言愣住，忽然把粘有烟灰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将我举得老高，高兴的对母亲说“妈，世娃会叫嫂子了。”

家乡的苹果树，花开花落，过了一年又一年，四十多载岁月正在阳光下静静发酵，我从嗷嗷待哺的孩子变成了可以当爷爷的年龄，嫂子和母亲一样都成了高龄老人，每次回家给母亲买什么，一定会给嫂子买什么，她们两个的东西一模一样。我都会紧紧握住嫂子的手，就像小时候她牵着我一样。我会陪她聊家常，听她讲那些过去的故事，那些琐碎却充满温情的回忆，是我最珍贵的宝藏。

如今，嫂子依然爱在人前念叨"世娃是我用奶水喂大的。"说这话时眼角的皱纹紧紧地挤在了一起，口中的假牙显的更加白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嫂子用奶水喂养着我，这是一份超越血缘的爱，是生命最初的滋养与呵护。在那些懵懂的时光里，嫂子就是我的全世界，她的怀抱是我最温暖的港湾，她的微笑是我最安心的依靠。

嫂子的爱，和母爱是一样伟大，是我生命中最璀璨的光。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始终温暖着我，陪伴着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