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县中风风雨雨》之三《学生反潮流，教师犯错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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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无锡县中风风雨雨》前两篇一样，原稿最初也是发表在博客上。只是这一次我所经历的风雨要比前两次猛得多了吧！

73年下半年，教育界遭受了一连串人为的地震，灾难接连不断。六月份张铁生交白卷，七月份马振抚公社张玉琴自杀，（ 这名初中学生不仅效法“白卷英雄”，在试卷后面写了“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学ABCD，也能当接班人。接好革命班，埋葬帝修反。”她还自杀了！）到年底还出来个小学生黄帅，她因与班主任发生矛盾，致信《北京日报》，质疑“难道还要我们毛泽东时代的青少年再做旧教育制度‘师道尊严’奴役下的奴隶吗？”这几个小人物的过激言行被江青等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把他们吹捧为具有“反潮流革命精神”的英雄人物，在全国各地刮起了阵阵大批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复辟/回潮的腥风血雨，刚刚复苏的教育又惨遭打压。教师又一次被推到这股恶风险浪的顶端，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进浪谷打进水底。

74年年初，我正好从高一起接上了学制为两年半的高中三个班的英语，并担其中一个班的班主任。一度进一个班上英语课还受到抵制，要坚持把课上下去，还不得不与一些不愿学外语的学生开展辩论，并利用要学习的学生把邪气给压下去。

一次期中考试以后，我发现自己班里不少学生作弊，班团主要干部也牵涉其中。通过个别谈话，一边排查摸清情况（就象办案一样），一边跟参与作弊的每个学生都做了一次规劝性的谈话。因为人数多，我只要他们承认（不耍赖），不要求检讨更不做处理。最后让班团干部带头做了个自我批评。这样“整”了一下，班里的学风有了很大的改善。77年恢复高考以后，我们班考上大学有11个（其中本科9个），超过其他三个班的总和。作为当时已经降级了的一个社办中学，有这样的升学比例应该算还可以了吧！

由于没有高考作为动力，师道尊严受到批判，读书无用论严重泛滥，我只好结合当时的形势，组织有针对性的学习和批判活动来维持班级纪律和秩序。学点毛主席语录或报上的文章，结合学生的不良思想言行让他们自己教育自己。同时很重视发挥团员的先进作用，从整顿原有的班级团支部，正常他们的组织生活到吸收新鲜血液，我都给予关注和指导。

我的班长Y是个品学兼优的男生，学校看重他并任命他当了学校的团总支书记。在组建班级支部时我看中了另一个男生W，觉得他有能力做事也有积极性。就同意让他当团支部书记。一开始我们合作得很好。团员开始过组织生活，回忆自己的入团宣誓，能在班里发挥点作用了。但没多久就发现W在背后做小动作，破坏Y的声誉，要想把Y从那个团总支书的位置上推下去。在交给我看的周记里说，“长在骨头边上的才是好肉”，意思是我没看到他是块好肉没重用他。我的副班长Z 是个优秀的女生，因为在班务会议中说了点W认为是与他相悖的话，在入团问题上遭到他的报复。同时W还利用自己的权力，以入团为诱饵拉拢一些同学，在之后的学工、学军活动中不守纪律，自由散漫，使我一心要让学生学好的工作开展起来十分困难。逐渐班内形成了正邪两股势力，正方显得被动而且吃力。矛盾最后在发展哪些同学入团的问题上白热化了。与当时党内一样，也出现了两条路线的明争暗斗。

W是有着较强操控人的能力，他可以在几分钟内操纵团支部的团员（大部分是女生）举手表决同意他推出的名单，但上报到总部以后就被坚持原则的Y所否定不给通过。W就来征求我的意见，按惯例入团是要征求班主任意见的。

我就先利用班会活动时间，带领全班同学学习什么样的学生可以成为团员，让大家心里有个标准；然后把打了报告申请入团同学的名单写在黑板上。让每个同学写上他们心目中认为比较符合团员标准的名字。这种通过学习给学生布置问题，让他们独立思考发表自己意见的方式，在我班内已不是第一次使用，所以学生不仅认真完成了这个特殊作业，还习惯签署了自己的名字。我会根据学生一次次的表现期末给他们写评语。接下来我就汇总学生的票数，当然不会让每个学生的名字给其他人看到。最后就把学生票选多的作为我的推荐名单。这样出来的名单自然与我和班长Y的比较一致，W面对的不单是我还有班里的多数，我想他就不能使坏，也无法对发表与他不同意见的实施打击报复了。

当时我只管按自己的意愿把事做好，没想到这样激化矛盾以后，W恼羞成怒。他倒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还很会审时度势。在我认为问题已经解决之际他已在背后对我下手了。

大约是秋忙之前，全公社教师总要集中开会学习。大会结束前，公社书记报到了我的名字。说学生举报我犯了三条错误：一、教学生算命；二、用票选表决操纵学生入团，违反民主集中制；三、教室黑板报上出现彭真的黑话：“真理面前人人平等”。最后，责令我对学生检查。

与前两次相比，这次主宰我较少的是害怕和无奈，更多的是生气和愤怒。学生对我突然袭击我能理解，你公社领导怎么问也没问我一声就一定认为是我错了，该我来检讨？

是的，我是要检查。首先，我不会识别人才，让这样的人当了团支部书记；其次，我对他教育不够，教育无能。让他私心膨胀，打击报复，危害集体。大会以后，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决定公开检查，不是口头而是书面；不是只在自己班内，而是让所有已经知道此事的人。几天以后我在学校东校门旁边的墙上贴出了我写的首张大字报“我的检讨”。针对第一条罪状做了简单的说明。我不是宣扬迷信，而是破除迷信。因为我是破解了偶然接触到的一种玩弄数字算命的 “诸葛神书”，知道它是怎样编出来的。甚至，我自己也能编一个出来。然后就借检讨自己把W的主要表现一一公布于众。

因为涉及的三件事都有其复杂性，我向当时的学校党支部做了详细汇报。包括教学生算命，还有违反民主集中制的内情。（我认为自己是充分的民主和广泛的集中，是认真贯彻而不是违反了民主集中制）。但是，当时的领导是不会有自己的见解和判断的，根本就不听我的申辩。他们只是盲从潮流，一味欣赏W的反潮流精神，说他的头脑尖锐。他们暗中支持学生继续对我施压发难。结果是学生大贴我的大字报，我呢好象也有点会审时度势，学会点自我保护了，就贴党支部的大字报，借此揭露真相并维护自尊。而且为了让大家看得清楚些，大字报不遭风吹雨淋，我把之后的大字报都贴在学校大礼堂（也是食堂）内四周的墙壁上。实在气不过，在其中一张上还这样“骂”了： “党支部睁着眼睛说瞎话”。 （ 人家搞不清楚尚情有可原，我把全部材料给你们看了，还这样黑白不分！）

那时的我经常看报，有时从报上抄几句话来为我所用。一般晚上写好，（有时连底稿也不打，提起毛笔就写，让临时住我那里的小妹抄下，因为我都要留底。）早上去贴，有时把我的小女儿带去，帮我拎浆糊桶。尽管压力很大，今天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可奇怪的是人处在激奋状态，精神还特好。把要说的话说了，照样吃得下睡得着。每每自卫反击以后，感到特别的“痛快”！

学生被党支部叫去做工作，说“平时表现最好等于零，关键时刻看态度”。全班都参与贴我的大字报，最后剩下班长一个。（ 毕业以后他为此受到公社的惩罚，说他立场不稳，不予启用。直到高考考上大学才彻底翻身。）

本来我已经通过大字报，把有关事情（主要是班务方面的）对公众做了个交代。但命运多舛，这时从上而下又来了个大肆搜抄“手抄本”运动。我接触到的那个命书是个手抄本。大幅标语刷出来了，命令我交出“诸葛”神书。我觉得无所谓，因为我没有用它来宣扬迷信，何况，我后来拿到手的已经是解剖过的命书底稿，已经不能算命的了。交出来让少见多怪的人见识见识也不是坏事！可这手抄本已经不在我身边，学校派专人去我家乡，后又追到我三弟插队的宜兴乡下去取。本来也没什么可唱大戏的了，不料由于我弟粗心，少拿了一页，于是党支部里的人又说我故意藏起了一页。害我不得不又写一份大字报来辩驳他们新的诬陷。（ 既然不是可以用来宣扬迷信的东西，我干吗要藏起一页自找麻烦让你们再咬我一口？）后来我弟在柜子里果然找到了那缺失的一页。可是，他们还是咬住我，明明不能算命的手抄本，他们硬是说能算.....。

学生要毕业了，评语由谁来写？一般是由班主任写的。但在这种情势下，学校不会让我来写。那让党支部来写吗？我说了“学生的评语不该由我班主任一个人来写，更不该由学校党支部来写，可以由学生自己来写。（自己写个人小结，小组评议，班委通过）”。

结果党支部大为恼火，“党支部”怎么可以排在我的后面，更不该呢！ （ 其实答案很简单，我对学生还起码有点了解，他们对我的学生了解什么，怎么写？）

这班学生后来谁给写的评语我没过问，只是在对着礼堂讲坛正中央一块墙上，我贴出了最后一份大字报“应该表扬谁？”把我对学生的总体分类评价贴到墙上，写到人们心中。让我宽慰的是后来事实证明我的评价是正确的。

四人帮倒台之时，党支部看中的“反潮流英雄”因偷队里的大麦本性暴露，“反潮流”的光环已经消逝，公社入党做官之门也就此对他关闭，恢复高考后又没考上学校。84年我调回家乡前他来看过我一次，态度十分谦恭，我对他也没一句为难的话。W是我的学生，是我一度受到干扰没有能耐挽救和帮助的学生。但我相信：历史和经历是最好的老师。黄帅和张铁生后来也都经历了一番磨难（网查见文插图，张铁生坐过15年牢后耒还成了有名企业家的。）

只是当年暑假期间我又经历了一番考验。这次是我自己保留的“罪证”，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条件，动用最有水平的整人高手来我的文字中找茬。也许他们确实也找不到我在班级工作中犯了什么错，最后找了一个我在大字报中提到的“学校要让学生做主人”作为我挨批的由头。

学习班开始了，第一天是布置全公社中小学教师去看我的大字报，然后就让大家在各自小组里批判我这个错误观点。我在自己学校的小组里接受批判。由于事先已经知道了他们批我的内容，我也做了个书面发言提纲。这次我没认错，只是谈自己的看法，论证这句话的正确。只记得最后一句话是，“学校不让学生做主人，那让他们做什么，做奴隶吗？”当场就有老师说这句话本身是没错的。（起码还有人敢这么承认）既然没错批它干什么？小组批判起码在我们这个组没搞成。

不过，公社组织了这样一个学习班。看样子不检讨还过不去呢！毕竟“党支部”给我骂了。学校也为我耗费了不少精神。好在事情已经给我说（写）清，我就打声招呼吧！在学习班结束的时候，我在全公社教师面前读了我的“检讨书”。把我在班里搞的一套归结到我受了“真理面前人人平等”的影响，自己理解而且实践了“在毛泽东思想这个真理面前，人人都有平等的发言权，谁讲得对就该听谁的。”（这样说，其实也是我的一个辩护，因为我知道没有谁敢说我的理解是错的。）

我还说，在班级里，我跟学生也是平等的。正因为我的实践，副班长在黑板报上写出了“真理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我们都没注意到这是黑话。这个责任要由我来承担。另外，对于大字报贴“党支部”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有人说可以针对某个人贴，但我觉得事情是整个党支部在处理的，贴某个个人也不公正。图个省事和公正就一张张贴了“党支部”。

回想这次检讨，我一点也不紧张，甚至因事情就能这样了结还感到有点轻松。在全公社中小学教师面前检讨有点象我上公开课一样，人多点少点也无所谓。

暑假过去，看着在背后指挥学生整我的政治老师在带领学生清洁礼堂的墙面，我甚至还有点好笑。不过，有个语文老师后来跟我说过，反右时期，凭我半张大字报就可以让我当右派了。也许会这样吧！

学校也在改朝换代，就在四人帮倒台反潮流学生犯错以后，新来的校长让我当了英语教研组长，并负责学校文艺宣传队工作，这场灾难就此结束。要是没有下面一场（也是我在无锡县中最后一场）遭难，这件事也许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当然，没有两年后《真理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的“平反”我就是上访上诉也是争不耒这场涉及到学生冤屈的正式平反的，这段经历会记述在下一个回忆录片段里。

上面一张照片是2006年教师节这亇班部分同学相约耒探望我留下的一张合影。

同年冬天我又被接到无锡县杨市参加了这亇班毕业后的首次聚会。五十几个学生到了四十几。这是在我们老县中校门口和老教室门外留下的两张部分同学的合影。

下面是今年（2020年）教师节这个班部分同学自驾耒我目前居住的养老中心与我一起过教师节时留下的一张合影。他们说明年教师节还会耒，我则希望多耒点哦!

这是2012年我在电脑里整合了与这个班同学历次聚会影象资料后自已制作的一段视频，这幅截图是视频的最后一页。

这段视频我以《最美不过校园情》为标题。2016年7月23日发布在腾讯视频（这亇视频封面截图是不能播放的），下面给个链接，想看的需复制到浏览器才能看到。

https://v.qq.com/x/page/c0315admyea.html 我试过了。这链接可以复制，我手机上用的360浏览器能收看。其他浏览器应该也可以。

用手机扫一下这个二维码也可以进入。该视频有点长的（11分36秒），美篇可能插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