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音布鲁克·云在青草里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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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润寺的晨钟总是比黎明早醒半刻。酥油灯在青石地砖上投出颤动的光晕,殿内檀香与铜锈味交织成某种古老的密码。我跪坐蒲团仰头望,释迦牟尼眉心的青金石在幽暗中泛着微光,恍若沉在深海里的月亮。<br> 穿绛红袈裟的小沙弥提着铜壶添灯油,脚步声惊起壁画上的飞天,藻井垂落的哈达便随风跳起一支无声的胡旋舞。 牧羊少年的皮鞭甩出露水味的响指,羊群涌向草场时掀起了绿色浪涛。土拨鼠立起身子作揖,爪尖沾着新刨的湿润泥土。乌鸦掠过灰鹤的领地,偷走半根银白的尾羽,天空便落下几片轻盈的叹息。 最顽皮的那只草鼠在偷啃我帆布鞋的鞋带,它不知道鞋带结里系着开都河上游带来的砂金。 红嘴鸥在河湾处举行晨会,翅膀拍打水面溅起细碎的彩虹。牧人废弃的皮靴成了野蜂的殿堂,靴筒里涌动的金色漩涡,正酝酿着某种甜蜜的暴动。晾晒奶疙瘩的木架下,三只羊羔在玩顶角游戏,它们琥珀色的瞳孔里,整个草原正在缓慢地顺时针旋转。 正午的敖包晒化了所有影子,五彩经幡在热浪中翻卷成褪色的河流。老牧人把鼻烟壶搁在玛尼堆上,石缝里钻出的地锦草正悄悄爬上他羊皮袍的毛边。风突然转向的瞬间,十万株针茅草同时折腰,露出草浪深处熟睡的灰鹤——它把自己蜷成待孵的月亮,爪边散落着昨夜跌落的星辰。 暮色在河面铺开羊皮纸,芦苇蘸着金红墨水书写落日残章。牧归马蹄声惊起夜鹭,它们飞向东南方时,正巧撞碎了一颗提前升起的启明星。 银河倾覆的刹那,所有生灵都成了液态的光。鼹鼠洞口的碎星,夜牧人烟斗里的火星,草叶上凝结的星形露珠,都在黑暗里彼此唱和。我躺在还带着日晒余温的草甸上,听见八百年前佛殿檐铃的余韵,正顺着开都河水,缓缓漫过二十一世纪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