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烟花丛中滴滴金</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文 / 李克广</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响亮响亮人财两旺,大年夜里,满世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绚烂的烟花炸裂夜空,漫天金银遍地红。弥漫升腾的硝烟,驱走了人们一年的辛劳,也开启了来年生活的希冀。挂鞭炮、放烟花、贴春联、吃饺子是我们过年的标配,老百姓一年到头,盼的就是这烟火味、喜庆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从小就胆小,但看着别人放鞭炮,也禁不住手痒痒,有一次硬着头皮点燃了个“二踢脚”,谁知这东西很不听话,第一响就像能拐弯的导弹,直接钻到我的袖筒里去了,我本能的往外甩,紧接着就在我手心里炸了,震得我掌心发黑,手臂发麻,若是在袖筒里响了的话,大概今天就得用脚指头敲键盘了,想想就后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所以各家大人立下规矩,小娃们不准放鞭炮,只能玩摔砂炮、小转花、钻天猴之类的小烟花,最受我们青睐的还是那种小小的“滴滴金”。那一把把撒落在夜空中熠熠生辉的小火星星,陪伴我们度过了青涩而快乐的童年。</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滴滴金是一种农家自造的土烟花,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可是我们庄户孩子最珍贵的年货,主要是不用花钱自家就能制作。老年间的那些老旧书籍,是用“毛边纸”印制的,这种纸薄如蝉翼,易燃且烟少,是制作滴滴金上好的外包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滴滴金虽是个小不点,但制作起来却是个十足的精细活。第一步先“擀筒”。把老旧书的装订线拆开,小心翼翼的一页页揭开,找些光滑的麦秸秆或刮的粗细适中的竹签,把纸搓捻成一根根细细的、长长的纸筒,长度20公分左右,一头捏紧,另一头敞着,在边口处扫上面糊以防松开,用细线缠绕,每10根为一捆,找干燥处码放整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农村的沟头崖岭到处可见的杨柳树,干枯的枝杈质地喧软,可以烧成木炭,易燃无烟,用于制作滴滴金的燃料。我们称为“柳棒子灰”,将其压成细粉末,把多余的渣子用面萝筛好,放在密封布袋里以防生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了木炭还要有助燃剂才能达到最佳燃烧效果,助燃剂也是就地取材,农家的茅坑周围的砖墙上,有一种冒碱的白色结晶体称作“土硝”,用小刀小心把硝刮下来,放到罐头瓶子里。然后把木炭研细,再添加上一定比例的食盐混合掺匀,也用细网筛洗一遍过滤出多余的杂质,包装好备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原料准备就绪便开始灌药了。将三五捆纸筒轻轻拢绑在一起,敞口朝上,立放固定在一脸盆或木盒内,然后仔细的把木炭粉粒撒进卷好的纸筒里,要反复摇晃好几次才能灌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灌药”这个环节最细致也最脏,黑乎乎的“花药”根本躲不出来,一会功夫就抹划的像个黑脸包公。那时很少有戴防护口罩的,干燥的细末粉尘,极易漂浮被呛入口鼻,搞得人连打喷嚏带流泪的,甚至咳嗽不止,咳出黑呼呼的粘液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最后把装好药的纸筒顶端捏紧封严,以防花药散落,然后用旧报纸包好,安全存放到阴凉干燥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做滴滴金这活不是谁也能干了的,一根胡同里的左邻右舍里或几个要好的发小们,都会找一个领头的“大师兄”,其他人都给他打下手。几个人开始四处捯饬原料,折柳棒、烧木炭、刮白硝、擀纸筒,忙的不亦乐乎,像兑花药、灌药等高难度的精细活,便需要这个“大师兄”负责。到时候每人都可分领到十几把到数十把不等的滴滴金,关系好长辈们还总是让孩子们拿上几把滴滴金,当做礼物相互赠送。</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除夕这天,备战一年的物资就要投入实战了。那时没有电视,没有春晚,更也没有手机刷视频,放滴滴金是我们的必选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天还没擦黑,我和弟弟便早早吃过饭,穿上棉衣鞋帽,全副武装,手拿积攒了多日的滴滴金,俨然一副壮士出征的架势,娘再三嘱咐千万不用只顾贪玩,让火星子烧坏了衣服,要早去早回。还吓唬说玩带火的东西晚上会尿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夜幕低垂,找一背风处,如果是刮“胡风”,要猫腰在地上敞开棉衣挡住风,快速拉着火柴点燃一根滴滴金,其余的不再用火柴,把燃烧着的一根对接其他的就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木炭开始慢慢燃烧,细盐遇热爆裂,发出“啪啪”的轻微响声,将燃烧着的木炭粉粒迸射散开。拿在手中,或划圆弧状或作8字形翻转,在黑暗中划出优美的金黄色弧线,犹如流星雨般散落,快速摇动手臂,滴滴金遇风燃烧的更为欢烈,夜色越暗越出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按照江湖规矩,每人还要抽出几根滴滴金,送给我们公推的“孩子头”许二卯上贡。当然这孩子王也不是白当的,二卯跑前跑后,就像若干年后看到的奥运开幕式上的导演,指挥着我们一班喽啰,或如雁群一字排开,或分列两队。当兴致发挥到高潮时,索性成把的点燃,左右手各执一把,然后用力挥舞着双臂,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如同哪吒的风火轮,火圈轨迹清晰可见,流金淌银。那气势就像火炬手们传递奥运之火那般豪迈。没轮着上场的则站立两旁呐喊助威,欢快的跳着蹦着,嘴里“嗷--嗷--嗷--”的大声叫喊着,像极了类人猿的篝火晚会,我们用最原始的语言大声呐喊着,表达着内心的喜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欢乐的硝烟弥漫了整个夜空,点点星火闪耀着童稚的笑脸。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我们手中的存货相继告罄,依然意犹未尽。有家长开始找孩子:二狗子快回家了!三德子你若是再累的尿了床,小心你爷那笤帚疙瘩!一群人只得拍打掉头上、衣服上的灰渣,恋恋不舍的相互告别,一步三回头的陆续回家,那情景要是再有一曲“难忘今宵”的背景音乐烘托就圆满了。</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改革开放后,富裕起来的人们更舍得“烧钱”。记得有一年的正月十五,邻县大王镇的高卜纸村组织“放花”,周围去看热闹的人流如潮,我们跟着大哥哥、大姐姐们徒步跑了十五六里地,去看放花。现场就设在村外的阳河滩里,河坝、河滩周围是人山人海,估计有万余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些能工巧匠们各显神通,有瓮花,桌花、杆花,花样迭出,让人目不暇接,热烈的喝彩声此起彼伏。最厉害的还是几个坦腹露肌、赤膊上阵的汉子“打铁花”,只见铁汁飞溅,如火树银花。看花的人人都想往前凑,近距离的目睹这稍纵即逝的精彩瞬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最后负责“打场子”的民兵们也全军覆没,现场失控,以致发生了轻微的践踏事件,所幸没有人员伤亡,据说第二天早上,清理现场的人们,光鞋子就拾了两大篓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邻居家的菊妮,在人群中和同伴们挤散了,还被踩掉了一只鞋子。那时寒风料峭,地面还结着冰,一个姑娘家赤着脚板回家,而且是十几里的路程,那不是一般的尴尬。急的菊花蹲在地上忍不住轻声抽泣哭起来。此时,一个本村的小伙子,见此情安慰她先不要着急,随后跑回家找来他妹子的鞋子,这比雪中送炭还感人。后来英雄救美的小伙子得到了菊妮的爱情,成就了一段“一双绣花鞋缔结好姻缘”的佳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随着时代的变迁,滴滴金这小烟花自然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专卖店里的大礼花、彩珠筒,什么加特林、时来运转、猴王出世等等,还有许多叫不上什么名来的黑科技,琳琅满目,无所不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初放滴滴金的萌娃们如今皆已暮年,但街头上那点点星火却永远萦绕心头,它不仅仅是一种烟花,更是一个时代的符号,承载着我们一代人的童年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烟火阑珊,万家团圆之时,衷心祈祷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如这爆竹声声,红红火火!衷心祝福伟大的祖国,像这夜空绽放的礼花,绚烂多彩,永葆盛世繁华!</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