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四重奏

老邓

窗外的积雪悄然融化，屋檐下传来清亮的滴答声，好似春天在轻轻拨动琴弦。

　　一奏春天动人的模样。最先苏醒的是河畔的垂柳，枯褐色的枝条上冒出嫩黄的芽苞，像缀满翡翠的璎珞，在微风中摇曳成一帘流动的碧色。冻土裂开细纹，草芽从裂缝中探出头来，给大地织就一袭渐变色锦缎——近看是星星点点的鹅黄，远望又融成朦胧的浅绿。溪水驮着碎裂的冰凌奔向远方，野鸭在尚未散尽的薄雾中划出粼粼波痕，仿佛在用喙尖书写春天的诗行。

　　二奏春天斑斓的颜色。当晨雾被阳光揉碎，漫山遍野的色块便鲜活起来。杏花在枝头炸开粉白的烟火，连翘花将篱笆染成金色的瀑布。最动人的是油菜花田，千万朵明黄在春风中起伏，与天际的蔚蓝碰撞出梵高笔下的浓烈。老榆树的新叶泛着青铜器的光泽，与浅草地的嫩绿形成错落的层次，仿佛大自然正在调配莫奈的调色盘。

　　三奏春天悦耳的声音。坐在开满二月兰的山坡上，能听见春天最曼妙的交响。积雪消融的溪水叮咚如竖琴，归来的燕子衔着泥丸掠过麦田，翅尖抖落的露珠坠入水潭，溅起银铃般的颤音。最妙的是夜雨时分，雨丝在瓦片上敲出细密的鼓点，混着此起彼伏的蛙鸣，恍若大地沉睡半年后舒展筋骨的咯吱声。

　　四奏春天绝美的味道。暮色中的菜园飘来新翻泥土的腥甜，混合着青草折断后清冽的汁液香。竹篮里刚摘的荠菜还沾着露水，和艾草、春笋一起在厨房蒸腾出独特的芬芳。邻居阿婆送来刚出锅的青团，咬开软糯的表皮，马兰头的野香混着豆沙的甘甜在舌尖绽放，这是封存了整个冬天的春意在唇齿间化开。

　　春天流淌的斑斓、跳跃的音符、升起的炊烟，是生命在寒冬后温柔而坚定的苏醒。当柳絮开始漫天飞舞时，就是春天最动人的模样，是万物在时光中悄然生长的姿态，是春天四重奏最美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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