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李登辉校长

大柱写事

<p class="ql-block">原复旦大学李登辉校长</p> <p class="ql-block">父亲</p> <p class="ql-block">我父亲生于1907年,卒于2002年11月,享年95岁。</p><p class="ql-block">他是江苏淮安县人氏,地道的苏北人,1921年13岁时,家乡连年受灾,庄稼颗粒无收,他跟随祖父长途跋涉来到十里洋场的上海,居住在苏北人聚集的曹家渡棚户区。父亲从没上过学,读过书。起初只能做苦力,在附近三官塘桥上帮忙推人力车黄包车赚点小钱,后来他又租了一部黄包车,在上海滩开始了艰辛的车夫生涯。</p><p class="ql-block">父亲生活里的浓重一笔是和一个人发生了交集。一天父亲和往常一样外出揽活,一位戴眼镜、提着皮包的斯文人坐上了他的车,让父亲拉到徐家汇附近的学堂,到达后他让父亲两小时后再来拉他回家。父亲拉了几个客人后又回到原地等候。那人果然又来乘车,父亲便拉他到目的地。就在父亲要离开时,那人嘱咐父亲明天到时还来拉他去上课,就这样一来二去,彼此有了了解,他就是复旦大学校长李登辉。在父亲的回忆里:李校长见他话不多、人憨厚、跑得快、拉得稳,就包用了他的车。</p><p class="ql-block">李登辉校长殚精竭虑为复旦大学服务40余年,他祖籍福建同安、出生于印尼,早年在教会学校接受教育,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后到上海从事教育工作。他曾亲赴东南亚筹集大量华侨捐款,回来后购得上海北郊区70余亩土地,一举奠定了复旦大学江湾校区的基础。</p><p class="ql-block">上世纪20年代,李校长外出的交通工具以父亲的黄包车为主;30年代,南洋华侨捐给李校长一部轿车,从此他出行基本上以车代步,父亲更多的是成为他的随扈。抗战时期,李校长留守复旦大学上海校区,父亲始终跟随左右,帮他跑跑腿、送取文件、外出购物。李校长喜欢四川路武昌路“广茂香”的广东烤鸭,父亲常前往购买。父亲为人忠厚,深得李校长信任,他唤我父亲“阿长”,父亲则称他“校长”。周围人士都仿校长叫父亲张阿长,久而久之,父亲的原名张怀勇反而被人遗忘。父亲不识字,他还是放心让父亲到银行替他存取钱财,每次都亲写字条,让父亲前往办理。</p><p class="ql-block"> 李校长早年在教会学校读书,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他记得教会学校门口的铭志“Educar a ser educado ”,即教育愿被教育者,他的信条是,教会是教会,学校是学校,必须分开,不管你是否信教,只要真心想学,都可以来学校读书,他坚定的把复旦大学对标世界上著名的剑桥,哈佛。提出的校训是: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p> <p class="ql-block">我的父母亲</p> <p class="ql-block">父亲曾跟我说起,李登辉校长深知教授对大学的重要性,只要有真才实学、对复旦办学有用的人才,他都亲自登门拜访,父亲回忆,他曾随同李校长拜访了鲁迅,鲁迅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先驱,李登辉是上海著名大学校长,两人相谈甚欢,鲁迅后来曾到复旦大学演讲了两次,讲的是革命文学。</p><p class="ql-block"> 1935年,父亲护送年近花甲的李校长乘长江轮西上,参加重庆复旦中学的成立大会。江波汹涌 冷风飕飕,路过南京,李校长身体不适,曾下船在著名的金陵饭店歇息了两天。</p><p class="ql-block"> 我姑姑张秀珍出生上海,当时正值学龄,很想去学校读书,李校长听闻此事,对我父亲说,让你妹妹来我创办的学校读书,学费全免。但是最终因我爷爷重男轻女,认为女子读书无用,她最终没有上学,遗憾终身。</p><p class="ql-block"> 当李校长听我父亲说我爷爷因病去世的消息,他慷慨解囊,给我父亲一百块钱,并给他放假让他扶柩去苏北老家安葬。</p><p class="ql-block">李校长夫人名叫汤佩琳,一位上海神父的女儿,她原就是李校长的中文老师,婚后夫妻感情笃深、琴瑟和鸣,育有三个孩子,令人叹息的是,李夫人和三个孩子不幸先后离世。李校长把痛苦埋藏在心里,专心致力学校教育,再未续弦。后来他把自己的侄儿李贤政过继为自己的养子,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白天李校长忙于上课和校务,父亲便担负起对他的照顾和陪伴,他有什么事情也愿意找父亲帮忙,当时李贤政住在复旦徐汇村32号,直到1948年李贤政结婚后搬离复旦大学到徐家汇生活。</p> <p class="ql-block">李校长一家</p> <p class="ql-block">李校长曾于1936年被迫辞去复旦大学校长职务。1937年,抗战爆发,复旦大学辗转去到四川重庆嘉陵江边的北碚。李校长担任留守上海的复旦校区负责人,父亲依旧跟随左右。抗战胜利后,复旦复员回到江湾,其时校长为他的学生章益,章校长对前校长的旧人照顾有加,父亲被安排至复旦大学徐汇村担任门房,章益校长住在徐汇村31号,正对着门房间,母亲在章校长家帮佣。</p><p class="ql-block"> 早在上世纪40年代,复旦的学生有意为李校长立传,在他面前提出此想法后,李登辉一口否决,正色答曰:“Man much abler than I have left no record,why should I leave any?(比我能力强得多的人都没有留下记载,我为什么要留下任何记载呢?)”</p><p class="ql-block"> 李校长英文很流利 ,普通话说的很是勉强,但是父亲清楚地记得他曾经说过:</p><p class="ql-block">“我归国后,一生旨在复旦,一生只当复旦的教授,一生只做复旦的校长。”</p><p class="ql-block">李校长不幸于1947年病逝于上海,下葬于虹口区一座公墓内,其墓碑上的字系由著名书法家,李校长挚友于佑仁撰写。</p><p class="ql-block"> 解放后虹口那座公墓拆迁,李校长的坟墓被迁到上海宝山县杨行的荒地里,后来当地土地整改把李校长的墓作为无主荒墓挖掘平整,至今不知去向,令人扼腕叹息!</p><p class="ql-block">我1950年出生于复旦大学第二宿舍,虽然没有见过李校长本人,但是我在他亲手创建的,并以他的字为名的腾飞小学读书,在复旦大学登辉堂(现在叫相辉堂)看过无数的电影,戏剧,听过音乐会,在图书馆借阅过各种各样的书籍,可以说我是在复旦大学的的环境里成长,受到深深的熏陶和影响。</p><p class="ql-block">复旦大学培养出了十几位大学校长,几十位科学院院士,不计其数的学者,教授。虽然李登辉校长的墓碑不复存在,但是他在复旦人心中的丰碑永存。每当我们走进校园情不自禁的会想起李老校长,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得知复旦大学如今的发展,应该可以安息了吧!</p> <p class="ql-block">复旦大学燕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