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离开我们将近三十年了,今年是父亲诞辰一百周年。三十年来,父亲的音容笑貌依然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尤其是耳濡目染的父亲对事业的执着追求,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精神,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祖籍河北完县,早年随祖父到内蒙卓资山谋生,由于家境贫寒,高小还没有毕业,就在当地点心店里学徒。父亲心灵手巧,聪明好学,很快就掌握了制作点心的全套技术。抗日战争爆发后,在日本鬼子的铁蹄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父亲深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十六岁的父亲毅然参军,加入到抗日前线的战斗中。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里,父亲英勇作战,生命得以幸存,但身上却留下了弹痕累累。</p><p class="ql-block"> 解放初期(1948年),上级委派父亲到介休离城二十多里的侯堡村任教,从此父亲走上三尺讲台,开始了乡村教学生涯。在解放初期,农村的条件非常艰苦,父亲不怕困难,因陋就简,勤俭办学,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一心扑在学校里,为学校的建设做出了贡献。</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这个平凡的岗位上,几十年如一日,刻苦钻研业务,努力学习新知识。对教学精益求精,出色完成党交给的各项教学任务。为各行各业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有知识,有文化,德才兼备的人才,把毕生的精力奉献给党的教育事业,可谓是桃李满天下。</p><p class="ql-block"> 今年五月的一天,我应父亲学生们的邀请,来到了父亲曾经执教十五年的侯堡村。</p><p class="ql-block"> 走进记忆中小村庄,古树参天,街巷阡陌,质朴的农家小院,浓浓的乡情,深厚的师生情意,欢声笑语,深深感染着我,半个世纪过去后再聚首,依然亲如一家人。这里曾有父亲辛勤工作的足迹,也有我童年的回忆。时隔五十多年,故地重游,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往事历历,纷至沓来。</p><p class="ql-block"> 侯堡村是坐落在绵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村子虽小,但人杰地灵,自古以来,村民都是耕读传家,非常重视教育。但解放初期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当时的学校教室破败不堪,不遮风不挡雨,教学条件非常差。父亲到达后,决定亲自动手整修教室和校园。他不向上级伸手要一分钱,修旧利废,土工,木活,打顶蓬等都是父亲一人承担,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整洁的教室和校园焕然一新。学校可以开课了。那时候因为学生数量少,师资也有限,一般农村学校采取复式班教学,就是一至四年级就在一个教室里上课,配备一位老师,给一个年级讲课时其它年级写作业自习。父亲管理学生非常严格,每天教的功课必须会读,会写,会背,会运算。那个学生做不到会留校继续。对学生要求衣帽整洁,女学生不许留长发,一律剪短发,左手写字的同学一律纠正为右手,所以他带出来的学生是绝对的统一右手写字,沒有左手和同桌写字打架的事发生。</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教学方面也是下大功夫,下大力气,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备课,批改作业常常到深夜,并不断地总结研究出很多先进的教学经验。如鸡兔快速算法,珠心算法等等。功夫不负有心人,学生们个个争气,父亲带的学生每年考试成绩在县里是名列前茅。当然这和当地对教育的重视也是分不开的。</p><p class="ql-block"> 侯堡村的学校在村中心,村里的书信,报纸都送父亲那里,父亲便成为村里的时事新闻义务宣传员。村里有棵大槐树,是村民经常乘凉,聊天的地方,每当他路过大槐树时,便有人问,田老师,报纸上又说什么了?六十年代初介休有线广播线路陆续进了村,但只有线路,村民们买不起广播盒子,怎么办?为了让全村百姓听到党中央的声音,父亲靠他的电工技术,用磁铁,绕线包硬是做成了小喇叭,让家家户户都听上了广播。善良淳朴的村民把老师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每逢过年过节把平时舍不得吃的各种食品,送给老师一份。当年物资紧张,食物匮乏,父亲心里很不安。我记得有一年端午节后,他把学生集中起来坐好,像布置作业一样一脸严肃地说:今天给同学们一个任务,大家能不能完成?同学们异口同声;‘’能‘’…父亲说,很好。然后给学生们每人发一个粽子和花馍,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收下的食品又回馈给学生们。这就是当年家长和老师,老师与学生之间的亲人般的关系,是那样融洽,那样纯净。</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侯堡村一干就是十五年,(1948初至1962年)1962年秋,父亲调到渠池村任教,山高路远回一次家十分困难。但是父亲从不叫苦喊累,他一如既往辛勤地工作着。</p><p class="ql-block"> 父亲喜欢农村广阔天地,热爱绵山脚下的一草一木,他那颗赤诚的心也深深地扎根在农村,记得有好多次,父亲让母亲带上孩子们来农村定居生活,母亲从小在城里长大,坚决不同意。但父亲的心永远沉浸在农村,他把自己的一生和乡村教育紧紧联系在一起。他如此地热爱乡村教育,从教四十年,先后到过八个乡村,他有一颗火热的心,走到那里,那里教室就会修缮得焕然一新。他时刻为他人着想,记得在侯堡村时,他利用闲暇,给村民家家户户做闹钟玻璃罩;他协助村民排练戏曲,制作布景和木偶道具。我们那时衣服也不多,刚穿小了的衣服鞋子,父亲就送给比我们小的学生穿。他常常接济贫困学生,好施乐善,他自己却省吃俭用,从来舍不得为自己多花一分钱。由于父亲常年在工作中超负荷的付出,加之营养不良,使身体每况愈下,早早出现了许多毛病,三十多岁就牙齿开始脱落。记得文革时期他在峪子村教学时,身患多种疾病,胃溃疡,肝炎,还要参加石河滩义务劳动,可能是劳累过度加上营养不良,那时己经全部都是假牙了,出现了便血不止的情况,好心的村里人跑进城告诉了我们家里人,那时的我才十四,五岁,我借了辆自行车把父亲推到人民医院去看病,一经医生检查是直肠肛口边缘上的肿瘤,医生说马上手术,我们一家大小像塌了天一样,束手无措,一来是经济上拮据,二来是怕他身体多病下不了手术台的。家里人研究了几天难以做出手术的决定。后来还是母亲决定保守治疗,把父亲接回家精心调养,改善伙食,卧床休息,父亲的病情慢慢得到控制,去医院一查那个瘤竟然消失不见了。全家都如释重负,母亲说你父亲心眼好,善良,老天爷不收他,不让俺孩子们受罪的,这辈子他的好事还没有做够呢。但父亲刚痊愈,就立即返回乡下学校,投入到工作中去了。我不放心他的身体情况,隔天又去学校看他,谁知他又爬上很高的架板,在村里的围墙上写“毛泽东思想万岁”大标语呢,气的我说:“爹你不要命了”他说:“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村里人都不会写,我能写了可不能拿架子呀。”。这就是我的父亲,他的心里永远装着工作,装着他人,唯独没有他自己。 很难想象这样体弱多病的父亲,他年年都被评为模范教师,文革前还被评为介休唯一的“张瑾耀式的教师”称号,他获得了无数荣誉,但是他把每一份荣誉都当做前进的动力,再接再厉,永远不知疲倦地工作着。</p><p class="ql-block"> 父亲名字叫田尚义,他一生高尚无私,义不容辞地把全部心血奉献给了教育事业,这也印证了他的名字,诠释了他无私奉献,无怨无悔,义无反顾的一生。也可以说是名符其实吧。父亲是穷苦出来的人,他艰苦朴素不忘本色,他一生没有豪言壮语,他用毕生的精力来给学生授业解惑,用自己朴实的言行践行着善良,传递着人间真爱。</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一生热爱教育事业,热爱他的学生,热爱农村的乡土气息。父亲在我们心中是高大的,慈爱的,我们敬佩他,爱戴他,为他感到骄傲。很多年后,当我的女儿选择幼教专业时,我欣然同意,而且由衷的感到高兴。我觉得,父亲一生热爱的教育事业,在我们家得以传承,尤其是当我看到女儿在幼教岗位上奋发努力,辛勤耕耘,做出了优异的成绩时,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老父亲的身影。虽然时代不同了,父亲当年的教学条件,与现在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老父亲和女儿的敬业精神一脉相承。我想女儿是以她优秀的工作业绩向我的老父亲致敬,父亲若天上有知,他是欣慰的。</p><p class="ql-block"> 老父亲离开我们近三十年了,但他给我们留下了终生享用不尽的精神财富,它滋润着我的心,照亮我前行的路,引领着我在人生道路上走的更稳,更远,父亲是我心中的大山,我深深地,深深地怀念他……</p><p class="ql-block"> 田玉珍</p><p class="ql-block"> 2019年5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