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福山出了个王懿荣

清风明月申哥

去年金秋，苹果飘香的季节，从威海回安徽老家，路过烟台，采购了几框栖霞的苹果，沿途在福山遇到峆（㠠）寺。在寺里看到了福山的名人介绍，让我大吃一惊，原来王懿荣就是福山人，就在这附近。

这王懿荣是谁，我所知了了，只依稀知道他好像是甲骨文的发现者。这一下子引起我的兴趣，既然路过他的故里，那就一定要去看看。

我不顾妻子的反对，执意驱车去王懿荣的博物馆。

路上看到了标识，竟然还有王懿荣大街，这就充分说明王懿荣在他故乡福山人心目中的位置。

我们和县出了个许海峰，他获得了奥运会的第一块金牌，为国家争了光，有条路就命名为海峰路。

王懿荣大街，就说明福山人以王懿荣为傲。

走进博物馆，才对王懿荣了解更多。原来他竟然有这么多头衔：进士、金石学家、书法四大家之一、鉴藏家、国子监祭酒、南书房行走、发现和收藏甲骨文第一人，号称“东怪”。

他出生在山东省福山县（今烟台市福山区）古现村。生性耿直，号称“东怪。光绪六年进士，授翰林编修。三为国子监祭酒，相当于教育部部长。

他还是忠君爱国的典范。庚子年，八国联军攻入京城，皇帝外逃，56岁的王懿荣遂偕夫人与儿媳投井殉节，谥号“文敏”。死前留书君辱臣死，以明其志。

这在120多年后的今天看来，有些愚忠，但我们不能苛求于那个时代的他。敢于赴死的人，都是勇者。

但他这一死，甲骨文的研究成果就没有他的份了，因为他还没有来得及研究，他从发现，到收集，再到死，不过一来年时间，而且还是兵荒马乱的年月。按照他的能力，他的研究成果一定比后来的研究者，强的不是一点丁。

他的死，其实也是甲骨研究界的损失，甚至可以说是汉文化的损失。

王懿荣最大的成就是发现了甲骨文。他发现甲骨文也是纯属于偶然。

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夏，略通中医的王懿荣生病了，患了伤寒，那个时代，这个病可不好治。到了秋天，他的病还没有好。

他见到大夫药方里有一味叫“龙骨”的药，他不知道是什么药，他还从未听说过。于是，他吩咐家人拿包“龙骨”给他看看。

药包里的龙骨已经破碎，王懿荣翻拣了几下。突然，一片拇指大小的龙骨上几个似篆非篆的清晰刻线，进入他的眼帘。有着深厚金石学功底的王懿荣立马意识到，这刻线绝非寻常。

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者。这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看了也就是看了，毕竟治病救命要紧，一带而过而已，至多也就是可作为一味中药材的“龙骨”罢了。但王懿荣是大学问家，他发现了蹊跷，看出了门道。

他问这龙骨从何而来？仆人说是宣武门外菜市口的药铺。王让他速到药店再多抓些来，但新抓来的龙骨都捣的太碎，看不出什么来。

王懿荣坐不住了。第二天，他不顾病体，亲临药店，嘱咐掌柜万万不可再捣碎。他留下订金，并安排家人到各大药店收购龙骨。

三个月后，山东潍县古董商人范维卿在河南安阳收购了12片大甲骨，送到京城，被引荐到王府。王懿荣1片甲骨2两银子高价收购，而龙骨的市价1斤才卖6文。

王懿荣交给范600两银子，让他收购出土甲骨，并令其“秘其事”。次年（1900年）春，范维卿带来100多片甲骨；同年秋，范又带来甲骨800多片，其中有一甲骨，刻有52个字。

不久，潍县另一古董商赵执斋也带来了数百片甲骨，潍县古董商王缉，也卖给王100多片甲骨。

不到一年，购得甲骨约1500片。

王懿荣仔细研究龙骨上的刻划，它与金文完全不一样：用笔纤细，多方折而少圆转。他将《尚书》中记载的“惟殷先人，有典有册。”与之联系起来，认为应该是殷商时期的文字。

中国殷商文化学会王懿荣研究会会长吕伟达说，王懿荣最先认出的是“雨、日、月、山、水”等几个字。

该发现轰动中外学术界，把汉字的历史推到公元前1700多年的殷商时代。

王懿荣出身仕宦世家。祖父王兆琛，嘉庆二十二年(1817)进士，官至山西巡抚。父王祖源，官至四川成绵龙茂道。

王懿荣15岁随父进京。青年时代的王懿荣，“笃好旧椠本书、古彝器、碑版图画之属”，尤潜心于金石之学。足迹遍及鲁、冀、陕、豫、川等地，搜求文物古籍。“凡书籍字画、三代以来之铜器印章、泉货残石片瓦无不珍藏而秘玩之”。

他曾先后拜访当时著名的收藏家、金石学者潘祖荫、吴大徵等人，共同切磋。中进士之前，王懿荣即成为名闻京城的金石学家。

王懿荣遍涉书史，嗜金石，撰有《汉石存目》、《古泉选》、《南北朝存石目》、《福山金石志》等著作。与翁同龢、徐郙、潘祖荫、吴大澂、罗振玉、刘鹗等鉴藏家和学者往来密切。

王懿荣入值南书房，其书法深得慈禧赏识。慈禧作画，时命徐郙、陆润庠、李文田、王懿荣等题志。慈禧曾赏赐过王氏一只精美的雕花翡翠烟壶，现藏于烟台博物馆。



有人说，他的死，可能就与慈禧有关。

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国势维艰，慈禧筹备六十大寿庆典，预算3000万两，仅点景工程就需银250万两。

点景工程即从故宫到颐和园十几公里沿途点缀景观，搭设经坛、戏台、彩殿、牌楼等。组织僧道念经，戏班演戏，供她沿途观览，名之为庆寿“点景”工程。

生性耿直，绰号“东怪”的王懿荣看不过去，上折请求“暂停点景，但行朝贺”。点景工程后来作罢，慈禧虽未加责罚，但王懿荣则因此失宠。

甲午年，日军占据威海，分陷荣城，登州大震，王懿荣请归，回乡办团练御敌。获准，又请调记名提督、堂弟王鸿发驰援威海。

从史料上看，王懿荣是主动请归办团练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效仿曾国藩、左宗棠或李鸿章。至少也是效仿张之洞吧，因为张之洞和他是连襟。而张是统兵之人，是地方大员。

而张之洞的行为对王懿荣应该有不小的影响，何况他还有保国抗倭之志。但正规军都不是倭兵的对手，他的团练兵估计更是不堪一击。好在他没有机会上真正的战场，要不然能不能活着还两说。

没有用武之地的王懿荣还真是个好样的。他回乡办了团练，没有能打上仗，国家给了费用2000多大洋。

他不好意思要钱，竟然把朝廷拨给用来贴补团练的公孥全部退还。这恐怕也是独一无二之举。

他说；“库币馈乏，吾奉命阅数月之久，所奏调各员、派委各营哨、历登州各属地、川资之费、粮饷马乾之需，皆奉旨所允行。而终未为国家出一力，吾不敢累国家以度支也”。

他是不是很傻，还傻得可爱？！以一家之力来办一国之事 ，自掏腰包，他真的很有钱吗？

他并没有很多钱，不然也不会害得他母亲变卖首饰了，当然前提是如果这个传说为真。

传说王懿荣的这一举动得到了他母亲谢太夫人的赞许和支持。谢太夫人把自己的衣物首饰拿出来变卖，做为补充。她说“吾衣饰岂吾家所有？国恩之余也。以国家所赐，复为国家所效之，吾何憾，汝勿以累为念”。

这样的传说表明谢太夫人也是深明大义之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有共同的价值观，他一家人有可能吵得一塌糊涂，至少很不满。他们这样的慷慨义举，令人肃然起敬。

王懿荣有可能是真的没有那么有钱。他是一个酷爱收藏的收藏家 ，再多的钱，也不够他“造”。他的钱可能都变成古董了，而不是现金和大洋。收藏家一般来说，都是既富可敌国，又穷得叮当响。

王懿荣除保持家庭基本生活开销外，他把几乎全部财力用来搞收藏。“处极窘时，则典衣以售之，或质他种，以备新收”。

一次，“在厂肆见高邮王氏藏书出手，故质衣得百余金物，抵嘉靖本三札。精完自喜也”（王懿荣致陈介祺信）。

王懿荣曾有诗曰：“廿年冷宦意萧然，好古成魔力最坚。隆福寺归夸客夜，海王邨暖典衣天。从来养志方为孝，自古倾家不为钱。墨癖书淫是吾病，旁人休笑余癫癫”。

王懿荣20岁时，因其岳父黄熙庭捐办天津海防有功，朝廷给了王懿荣一个户部主事官虚衔，挂名候缺。但一直没有安排具体任务，所以也就拿不到俸禄。这一窘况竟达17年之久。

诗中所说“廿年冷宦”即指此。

然而日积月累的负债经营，以致债台高筑，王懿荣背上的包袱愈来愈重，不能自拔。

他在给堂弟王鸿发的信中说，“积欠有利息者二万余金（银子），又岂一学差所能了结耶”。

更麻烦的事还在后面。庚子之乱，王懿荣殉国后，人们正忙着筹办“王懿荣家祠”，这才发现锡拉胡同11号这所房子已经不属于王家的了，早已被王懿荣抵押给了“敏达之后”。“公子崇烈极力补值，以两年之久始克赎还”。

可以说，王懿荣嗜迷收藏，倾其所有，以致真的快倾家荡产了。

“公子崇烈极力补值，以两年之久始克赎还”？王懿荣的儿子王崇烈又如何能还钱赎产，无非是将其父收藏的甲骨转卖给他人。他主要是卖给了《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鹗。刘鹗得甲骨1000余片。

刘鹗也因此成为甲骨文著录第一人。



本编认为，王懿荣的团练经历，才是他致死的原因。

国难思良将，乱世之秋，无人可用。王懿荣你办过团练，不用你用谁？

1900年（光绪26年），义和团攻掠京津，侍郎李端遇与王懿荣被任命为京师团练大臣，“参与京城防守事宜”。如果说这是慈禧的报复，有点儿说不过去。

李端遇郁郁休于家，次年病逝。王懿荣因武器缺乏，写信与妹夫张之洞，自称“看街老兵”，感叹“即有钱也无处购买”，并向张之洞“暂乞军械”。

六月，八国联军攻陷天津，向北京挺进。直隶总督裕禄战败自杀，水师大臣李秉衡也兵败自尽。

王懿荣自知京城“必不能久”。其北京寓所庭院里有井一口，宽且深，井口放一横石，并有石井栏。王懿荣令人启开横石，加大井口，暗作必死的准备。

七月，北京陷落。军机大臣荣禄逃往保定，大学士徐桐与户部尚书崇绮上吊自尽。王懿荣深感绝望，遂书绝命词：“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于止之其所止，此为近之。”

联军攻打东便门，王懿荣还在坚持抵抗，不久溃不成军，乃归语家人曰：“吾义不可苟生！”，偕继室夫人与守寡的长媳，投井自杀。

九月，清廷表彰王懿荣殉节，谥号“文敏”，并旌其妻谢氏云鹤、儿媳张氏允淑。

王懿荣死后，其子王崇烈来京，变卖家产，偿还王懿荣生前债务，把王懿荣收集的千余块甲骨卖给另外一位甲骨文研究先驱、《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鹗。

1901年春，王崇烈扶父亲王懿荣、继母谢氏、寡嫂张氏的灵柩回乡，安葬于福山县古现村。

18年后的1919年，王崇烈去世，享年49岁。慈禧赏赐的翡翠烟壶成为其陪葬品。农业学大寨时，王氏墓地被毁，这件翡翠烟壶因此出土，后为烟台博物馆收藏，定为国家一级文物。

王懿荣酷爱收藏，建有“天壤阁”、“海上精舍”、“天绘阁”等藏书处。

金石学家与收藏家叶昌炽曾观其所藏，叹其“鉴别之精，近时收藏家无以过矣”。

王懿荣又以精研古币见称。据罗振玉《俑庐日札》称，王氏殁后，所藏钱币为刘鹗所得。

王懿荣善书法，楷、行、篆书皆有成就，清末四书家之一。传世作品多为信札和对联，为收藏者所珍。

王懿荣是发现、收集和研究甲骨文第一人，国际上把他发现“龙骨”刻辞的1899年作为甲骨文研究的起始年。

王懿荣对甲骨文字的最初判断，被后来的研究所证实。王懿荣对我国古代文物有着精深的研究，殷墟甲骨文经他之手，从“龙骨”变成了珍贵的古代文化研究资料，避免了被继续当作“药材”而遭毁灭的厄运。

甲骨文的发现，不仅标志着中国有了将近四千年有文字可考的历史，而且为研究商朝历史提供了极其宝贵的资料。

甲骨文的发现，直接导致了对安阳殷墟的发掘，其重要性可以同古希腊的特洛伊遗址的发现相媲美。

甲骨文还与明清档案、敦煌文书、流沙坠简并称中国近代史上史学领域的“四大发现”。

王家出了个王懿荣，而福山出了个王家。这都绝非偶然 ，乃王家的家风所致。

王懿荣的远祖是明代从云南戍边来到烟台福山的古现村。那时应该是戚继光抗倭时代。到王懿荣这一代，已历十六世。几百年来，王家诗书传家，科第进仕，涌现出一大批优秀人才。

明清两代，王家共考取进士27名，举人58名，贡生58名，秀才365名，成为福山第一名门望族。这可不容易。蟾宫折桂，三元及第，进士之难，难于上青天。

王懿荣考进士，也并非一帆风顺，而是走过17年的弯路。 他自18岁起应顺天乡试，未中。之后历经漫长的17年，七次赴考均未中。直到光绪5年35岁时始中顺天乡试举人。可以说是历尽了艰难坎坷。

王懿荣的前妻黄氏，嫁到王家15年，亲眼见着丈夫参加7次科考而全部落第，至死也没有看到夫婿金榜题名。

王懿荣的长子王崇燕，在乡试中取得举人身份，后在光绪18年参加会试时，在考场因紧张过度，急火攻心，大口吐血，不得不中途退出考场。从此一病不起，第二年去世，时年仅26岁。

可见科考的艰难。

光绪6年，王懿荣在京城参加会试，中为贡士，又经复试、殿试，最终以二甲17名进士及第。主考官武英殿大学士宝鋆对王懿荣考卷的评语是“鸿文无范，旷世逸才”。

王懿荣又经朝考，得一等第3名，被授予翰林院庶吉士，以优于进士的身份正式踏入仕途。

光绪9年，王懿荣参加散馆考试，取得一等第26名，被授予翰林院编修、国史馆协修官。

光绪15年，任己丑科直省乡试磨勘试卷官。同年参加御史考试，取得第一名，被授御史，晋侍讲衔，任庶吉士教习。这时的王懿荣，妥妥的学霸。

光绪20年，参加翰詹（翰林院、詹事府）大考，获一等提名，升为侍读，获任“南书房行走”，同时任“国子监祭酒”。

光绪22年，王懿荣因母丧回家守丧3年。

光绪25年回京，又被授予“国子监祭酒”。

“南书房”，在清初是皇帝与军机大臣商讨、议定国家大事的权力机构。至清末，军机处的功能被分离出来，“南书房”就单纯成为皇帝起居、养生、学习、进修的场所。

“南书房行走”是专为皇帝提供服务和安全防卫的行政职官，由多人兼任，轮流值班。

王懿荣三任“国子监祭酒”同时兼任“南书房行走”，表明朝廷对他的信任和重视，也是对他高水平文化修养的认定。

王懿荣死后得到的评价：

1.光绪皇帝祭词：“……奋雄心而敌忾，义不偷生；考彝典以摛文，恩宜特沛”。

2.袁世凯的挽联：“五经无双，学者仰之若山斗；三节如一，大义凛然为日星”。

3.著名政要阮忠枢的挽联：“为天下师，四海英才归教育；表岁寒节，一门忠孝荷褒扬。”

4.张之洞为王懿荣撰五言长诗“……楚毒备三死，所求臣志伸，绝笔卅八字，劫焰不敢焚”。

5.翁同龢的赋诗，“赤眉碧眼互睢盱，此事苍茫近代无。死节死忠同一哭，千秋风概是吾徒”。

6.康有为的赋诗：

儒雅风流国子师，意园品画忆当时。

联茵永失论文友，赠扇总怀送别诗。

数字君臣存大义，百年交旧有悲余。

应同乃木留遗笔，长挂辟雍松柏枝。

本期荣耀臺人物：

1.王懿荣

2.谢云鹤

3.张氏淑

4.王兆琛

5.王祖源

6.王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