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蜗居南面的窗台上,我用一个长方形的塑料花盆种了两棵长寿花。花开了,艳艳的“仙女粉”,但却看不见花的叶子。原来,叶子被花盆里茂密生长的野草覆盖了。乍一看去,就像是茂密的野草丛盛开着粉红色的花。</p> <p class="ql-block"> 花刚刚开的时候,野草已经生长得茂密。这种野草,有点像一种乡间的野菜,小小圆圆的叶子,绿油油地可爱。开白花,花朵很小。这种野草有着细而长的根系,像极了一绺白色的丝线,虽细长,但却坚韧,不易扯断。这些细长的根系一直伸到盆底,极难连根拔除,所以,这种野草的生命力是极强的。</p> <p class="ql-block"> 野草生长的很茂密,几乎要将整盆花覆盖,严重影响到花卉的生长,于是,就想把草连根拔去。但转而又想,野草难道就不是生命吗?留下花,拔去草,这对同是有生命的植物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也许有人觉得这种想法有点犯傻:你是养花,又不是种草。但当花盆里的草也能给你愉悦美感的时候,心里就着实犯难了。的确,那盛开的“仙女粉”是美的,但这开着小白花的草就不美了吗?你看,它们生长在花盆里,绿油油、水灵灵,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依然带给你满盆生机盎然的春意,你会在心里觉得,原来花盆里的野草也是那么的美好。</p> <p class="ql-block"> 自然, 从一般的审美意义上说,花总是比草更能给人以美的愉悦。但推而远之,我们今天的很多鲜美的花,恐怕都是由草的培育进化而来的,即便如高雅名贵的兰花,最早也是生长在空山幽谷中的兰草。</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中国农耕文明的发展中,我们的先民与草的情结是很深的,他们在田间劳作,常常被田间水边生长的野草的美所感动,心中油然生发出美好的情感。于是,那些流传千古的美好诗句被先民们吟唱开来:“采采卷耳,不盈倾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诗经·周南》)“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诗经·郑风》)“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秦风》)……在这些诗句中,那些可以采食的卷耳,那些沾满露水的蔓草,那些在寒风中摇曳的芦苇,都成为先民们的审美对象,被先民们赋予了美好的情感。他们由那些野草的美,联想到心中美丽的恋人,倾诉着自己对恋人的思恋。当我们读着这些美好的诗句,难道不在心中被这些野草的美所感动,从而生发出对野草的美好情感吗。</p> <p class="ql-block"> 我小的时候,家里住在郊区,周围除了农田,就是野草地。春天的时候,农田的稻子还没有播种,四野的草地便碧绿无垠。它与周边浩瀚的青山湖水相映成趣,湖水清清,芳草萋萋,那一片无垠的绿草地,空气中满都是青草香。在我们孩童的眼里,那是再美的花都无可比拟的。到了夏天和秋天,那片草地便成了孩子们疯玩的乐园,捉迷藏,抓蚂蚱,采猫尾巴草,玩各种孩童们喜欢玩的游戏。那片草地,曾经给予我们童年的快乐和美好的记忆。到了冬天,若是晴日暖阳,我们便往草地上一躺,身上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嘴里嚼着甜滋滋的马鞭草,仰望着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一朵朵的白云,便在我们孩童心里的想象中变换着各种模样,这个时候,天真幼稚的思绪便像断了线的风筝,恍恍惚惚飘在那蓝天之上……现在想起,是那一片美好的草地,给予了我们无限的乐趣,美好的梦想,伴我们度过快乐的童年。</p> <p class="ql-block"> 今天,我们欣赏花而鄙视草,其实是审美的价值观发生了变化。其实,花草本身并没有美丑,而是因为我们心里的审美价值观有了区别,才觉得草不如花。就像我们人一样,人的本身是平等的,但因为有了世俗的高低贵贱,人也就变得不平等起来。</p><p class="ql-block"> 曾经读林清玄的散文《种草》,说:所有的名花,都曾经是乡间的野草,即使是最名贵的兰花,也是从空山幽谷中移植过来的兰草。所以,那些名不闻世的野草,如果我们用一颗清明的心来看它,和那些名花又有什么区别呢?自然的本身其实是平等无二的。</p><p class="ql-block"> 今天,在小小的花盆里,花与草的美洗净了我的一颗清明心。</p> <p class="ql-block"> (2025年1月初稿,2月23日定稿于沪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