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

村东大官人

大年已至，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的门神对联喜庆温馨，规规整整。呼呼的北风夹杂着一星半点的碎雪，零零散散若有若无的下着，天气冷极了，但一点不影响人们过节的喜悦心情。刘大妈和老伴带着孙子孙女，一边准备年饭，一边等候儿子儿媳回来。 下午四点刚过，鞭炮声渐渐密集起来。的确，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赶早，他们在乎的是，怎样舒服就怎样过，“年夜饭”“夜”里吃的传统，已经被忘得干干净净。 外出一趟回来的刘大妈，略显木讷，也有些心绪不宁，老伴以为她担心着儿子儿媳，就没太多在意，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好一会儿，刘大妈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说：“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看见谁？”刘大爷问。刘大妈用手指了指隔壁。“赵老太？”刘大妈点了点头。“唉，也怪可怜的。”“嗯，就是…”刘大妈若有所思。 又过了好一会儿，刘大妈吞吞吐吐的说：“要不…我…过去看看？”刘大爷沉思片刻，说：“人家看不起咱，有什么好看的？”刘大妈说：“这段时间她倒是跟以前不一样了”。“怎么个不一样？”“我们还搭话了呢”。刘大爷问：“你跟她？”“嗯”“改啦？”刘大爷疑惑的问。“像变了个人似的”刘大妈边说，边用试探、期待的眼神看着刘大爷，喃喃的说：“大过年的，一个人… …”。刘大爷不言，不语，低着头忙自己的，刘大妈知道老伴默许了，于是，解下了腰间的围裙… … 街上的行人不多，这个时候应该都在忙碌着那顿一年中最重要的饭菜，孩童们倒是玩得很欢实，活跃在寒风中，点燃鞭炮，放飞着假期的随心所欲。 当当当，刘大妈轻轻敲响了赵老太的门。 这大冷的天，屋里没开灯，虽然开着取暖器，还是显得有些阴森。沙发上的毯子靠枕，散落，凌乱，电视里正在播放往年的《春晚》，唱歌跳舞的镜头不断变换，屏幕上的色彩闪烁着家里的陈设，才让这个屋子呈现点点生机。不过，还是让人有些心酸。赵老太好像没购买太多年货，厨房里也没有蒸煮炖炒。刘大妈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顿感些许凄凉，之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她边拉着话，边顺势坐到沙发的另一端。慢条斯理的，“东扯西拉”的，再次重逢的老朋友，滔滔不绝道不尽，说不完… … 他们两家人，说来话长… … 当初，县东风机械厂破土动工，赵老太丈夫许宁和刘大爷刘木生同时被招，成为了机械厂的建设者，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原老级人物。激情燃烧的年代，唯一讲究的就是奉献，谁又会计较个人得失呢？他们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挥洒着汗水，书写着自己最美的青春！他俩有所不同，许宁肚子里“有墨水”，而刘木生，则目不识丁，是个看“1”字都会说成“扁担”的文盲。 尽管刘木生工作努力，也常常获得一些奖金或奖状，但文化的硬伤，无数次将他升迁的机会遏制在领导层的殿堂之外。所以，虽然他的成绩有目共睹，但底层羁绊的“厄运”，牢固，精准的拿捏着他。 许宁呢，也非常努力，并且脑子灵活，说话，总是和蔼可亲，做事，又那么恰到好处，得到同事的尊重的同时，更得到领导的赏识，几年后，就从普通工人，一升再升，成了厂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俩的关系，一直保持正常。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有多好啊！但两人有了家庭，特别有了孩子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同立冬后的温度计，极速下跌，根本停不下来… … 两家的孩子许清华和刘大坤，不但同年同月，而且就读机械厂子弟学校的同一个班，关系也还可以。可能是天赋，也可能是家长的教育引导，或者因为“遗传”，清华特别爱读书，而大坤的成绩就不尽人意了。就因为这个，许宁和妻子（赵老太），非常不愿意让清华跟大坤玩。 开始，许宁夫妇只是在背地里教育自己的孩子，让他少跟大坤搅在一起，可是，玩是孩子的天性，一样会偷偷摸摸的在一起“搅”。 尽管许清华的成绩一直很好，他与朋友们的玩耍一点不影响学习，但父母于时下的他，还是有绝对的权力，几乎天天都要说到这个话题。特别是随着年级越来越高，小学毕业在即，夫妻俩更是像看犯人一样的看着儿子，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大坤。以至于他们很不开心，孩子也不开心，受到羞辱的刘树生夫妇，更是不开心。 后来，即便两个孩子接触有些收敛，许宁夫妇还是找到刘树生，希望他管好大坤，最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与大坤有任何来往。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的心情，当然可以理解，担心“近墨者黑”，害怕孩子读不好书以后没出息。所以，再后来，许宁夫妇严辞厉色的对刘树生家说了很多难听话，还以警告，“威胁”的口吻对准了大坤，这下就彻底惹怒了刘家，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断然两散，结下梁子。 不得不承认，许宁夫妇在教育孩子方面，的确有自己的方法和眼界，他们硬是把孩子培养得出类拔萃，还拼尽全力，让清华到国外留学，至今就业于国外。一度成为整个工厂爆炸性的新闻，成为整个家族的骄傲。光宗耀祖是真的，但回国的机会就很少了，与父母团聚的机会也屈指可数。 大坤初中毕业后就踏入社会，先后卖过水果，开过出租，做过餐饮，开过小店。成家后，买了一辆大货车跑运输，虽然辛苦些，一家人的生活比上不足，但比下，也算得上富裕。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一起生活… … 不是冤家不聚头。前些年，两家人在购买机械厂的统建房时，鬼使神差的又成了邻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们并没有这样，可能，因为时间，因为年龄，已经让那些年轻时糟心的故事，隐入在一路的风尘仆仆之中。彼此之间，就这样，相遇，擦肩，无视，离开… … 前年，许宁在过完六十七岁生日后不久，突发脑病死了，因为疫情，儿子都没能回来为他送行，还是街坊邻居配合着厂里的相关人员，帮助赵老太，才得以将后事办理妥当。 老伴的离世，儿子媳妇孙男孙女又远在大洋彼岸，赵老太突然苍老了不少，她显得极度孤独，还那么无助，所以，很多生活细节也无心打理，目光中倒是流露着慈祥与和善。前不久，还和刘大妈拉起话来。虽然有些生硬，但语气中能感受到真诚，还有她们对自己年轻时所作所为的愧疚… … 这不，大过年的，刘大妈刚刚遇见，心里就放心不下她，趁着大坤两口子还没回来，就停下手中的工作，前来陪伴一下… … 刘大妈回到家，儿子儿媳已经回来。 “怎么样？”刘大爷问。刘大妈说：“唉，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肯定冷清”。刘大妈说：“她什么都没做，年晚饭，什么都没准备”。“老伴走了，儿子又不在身边，年纪又大，一切都是命呐，唉…”刘大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坤听到一句听不到一句的，他探过头来，向父母一问究竟。了解情况后，和着父母，仨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夜幕渐渐降临，街灯已经点亮，鞭炮声也比之前更加密集了，北风还在呼呼的刮着，碎雪轻敲着窗户的玻璃叮当作响。一个严寒陪伴的大除夕… … 刘大爷看看儿子，又看看老伴，用极低的声音说：“要不，给她送点年饭过去？”大坤接过父亲的话：“不要送了，请她过来，一起过年”。刘大妈说：“她恐怕不会来，毕竟… …”“我们一起去请，真诚的邀请… …” … … … … 大坤和三个老人一起进家门的时候，媳妇已将饭菜摆满了一大桌子，香味弥漫着整个屋子，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幸福笑容。“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过年好，踏着如意舞步，新的一年如约而至，又一个春天踏歌而来… …”欢快的音乐声中，CCTV-1，春节联欢晚会刚好开播。 细碎的时光中，一个特别的、温暖的大年… … 文字∥原创图片∥网络（特别感谢拍摄者） 百姓故事家长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