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算不上是木心的粉丝,虽然十几年前就买过他的书,看过他的画,多少听说过陈丹青先生和木心先生的一些交往,也关心过木心先生辞世前后的那些消息。</p><p class="ql-block">他的那张脸,是英俊的,有特点,一度我曾认为他是混血吧?他的文章,带着浓浓的儒雅民国风,在大陆已经很少见⋯⋯</p><p class="ql-block">木心並非那些年文学艺术界的顶流,但他是特立独行的存在,我对他是尊敬的,也是好奇的。</p> <p class="ql-block">多年前,有个女孩(当时年轻)叫樊小纯,曾写给木心一首诗叫《借我》。</p><p class="ql-block">这首诗是樊小纯在2011年秋天到乌镇看望木心先生时留下的,全诗透着莫名的古朴和苍凉,表达了她对木心的敬仰和纪念之情。</p><p class="ql-block">大致内容如下:</p><p class="ql-block">借我一个暮年,</p><p class="ql-block">借我碎片,</p><p class="ql-block">借我瞻前与顾后,</p><p class="ql-block">借我执拗如少年。</p><p class="ql-block">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p><p class="ql-block">借我变如不曾改变。</p><p class="ql-block">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p><p class="ql-block">借我可预知的险。</p><p class="ql-block">借我悲怆的磊落,</p><p class="ql-block">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p><p class="ql-block">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p><p class="ql-block">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p><p class="ql-block">借我一场秋啊,</p><p class="ql-block">可你说这已是冬天。</p><p class="ql-block">当年还有不少人为木心写过诗歌,她或他们,才是木心真正的崇拜者,铁粉。</p> <p class="ql-block">木心的家乡在乌镇。</p><p class="ql-block">那是中国南方的一个水乡小镇,古旧、清净、安详而且幽静,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它的影子。那里有高高的屋檐,长长的青石路,幽幽的水巷,瘦瘦的乌篷船,烟起雾落,云蒸霞蔚,草长莺飞,花开花落,流年似水。</p> <p class="ql-block">为此,我去了乌镇。</p><p class="ql-block">我曾去过许多水乡古镇,乌镇是独特的。它不仅有小桥流水,而且有大家风范,是风景与文化兼具的那一个。</p> <p class="ql-block">清凉的深秋,乌镇飘雨,小镇笼罩在雾气氤氲中。雨不是烟雨,而是可以听到敲打在油伞上声音的小雨,瞬间打湿了巷子里的石板路、树梢、屋顶,並顺着瓦檐流淌。</p> <p class="ql-block">街头人们撑起了伞,天空灰暗下来,小镇蒙上旧旧的气息,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木心的从前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p> <p class="ql-block">木心美术馆</p> <p class="ql-block">下雨了,正好拿出一整天时间来看木心美术馆。</p> <p class="ql-block">陈丹青对木心了解非常深入。当年木心已经在美国华人圈和台湾有了些名气,但他希望得到母国的接受后再回来。“母国”,这是陈丹青特地使用的概念。</p><p class="ql-block">陈丹青和乌镇旅游公司总裁陈向宏一拍即合,一起创意,并请外国专家来乌镇的风水宝地,建起了“木心美术馆”,把木心所有的作品和遗物收藏展览。</p><p class="ql-block">也就是说,尽自己最大努力把这份特殊的瑰宝永存,使之不仅成为乌镇名片,也成为一个中国的“高贵去处”。</p> <p class="ql-block">其实准确地说,木心先生的故居应该在乌镇的东栅,而不是现在热闹文艺,游人聚集,且时常办戏剧节的西栅。</p> <p class="ql-block">许多人说,东栅不如西栅美和好,我倒觉得东栅韵味十足。一条河,几条巷,简简单单。守着岁月,人杰地灵。</p> <p class="ql-block">乌蓬船就从这些老房子前摇过。</p> <p class="ql-block">茅盾故居与木心故居在东栅同一条街巷的两端,中间隔着"林家铺子",隔着院落。</p><p class="ql-block">既没有高大的门楣,也没有抢眼的广告,与周围老屋一同隐匿在岁月之中,安安静静,一言不发。</p> <p class="ql-block">茅盾故居</p> <p class="ql-block">东栅的街巷基本维持着老样子。临街一面装着木板,两层,棕色的。</p> <p class="ql-block">门前老旧的28大杠和有意思的标语。</p> <p class="ql-block">高大的墙望出去,夹着一块水墨天空。</p> <p class="ql-block">一座座古老的石桥横跨两岸。</p> <p class="ql-block">老染坊悬飘着一匹匹新染的蓝印花布</p> <p class="ql-block">乌镇酒家传出醇厚的酒香。</p> <p class="ql-block">瓦下窗外飘茶香。</p> <p class="ql-block">有些民国风。</p> <p class="ql-block">木心先生故居“晚晴小筑”就在东栅这头。</p> <p class="ql-block">晚晴小筑是在木心先生故居遗址上翻盖的,木心在此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这栋三进院落,在热爱木心的读者眼中,神秘而憧憬。</p><p class="ql-block">门脸异常朴素,不事张扬。</p> <p class="ql-block">木心乃乌镇公子,出身大户人家,文学、诗歌、绘画、音乐无所不能,惊为天人。种种原因去了美国,60多岁时曾回过乌镇,此时祖宅已是残垣断壁,他就此绝决。</p><p class="ql-block">还是人家乌镇团队有眼光,看到了木心的价值。木心故居不声不响地进行着,木心画好草图,由陈丹青捎回乌镇,陈向宏带领团队依图施工,修好故居后,木心果真回到了乌镇,安度晚年。</p> <p class="ql-block">先生聪明、活泼、幽默、浪漫了一辈子的灵魂就栖息于此,世上也多了一处了解他的途径。</p> <p class="ql-block">木心童年照和他家老宅仅存的木窗棱。</p> <p class="ql-block">木心全家照。最小的是他。</p> <p class="ql-block">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木心手稿上,往日的岁月,好像也被点亮。</p> <p class="ql-block">年轻的木心</p> <p class="ql-block">他和同事们</p> <p class="ql-block">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p><p class="ql-block">——木心小传</p> <p class="ql-block">木心,本名孙璞,字仰中,号牧心,笔名木心。</p><p class="ql-block">1927年2月14日,出生于浙江桐乡。</p><p class="ql-block">1945年初至48年夏就读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p><p class="ql-block">1948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p><p class="ql-block">1949年5月—7月任职于温州某文工团,后任杭州绘画研究社社长。</p><p class="ql-block">1950年初—8月任职于省立杭高。</p><p class="ql-block">1950年夏—冬上莫干山休养。(后来的《竹秀》即写莫干山)。</p><p class="ql-block">1951年秋—1956年7月任职于上海高桥育民中学。</p><p class="ql-block">同时1951年至1966年期间,从事展览美术设计。</p><p class="ql-block">1956年7月—12月被关押于上海第二看守所。</p><p class="ql-block">1957年初—12月在上海设计展览会。</p><p class="ql-block">1958年秋——冬在北京,全国农展。</p><p class="ql-block">1959年春—秋在北京,参与全国工农展。</p><p class="ql-block">1960年—1962年任职于上海美术模型厂。</p><p class="ql-block">1963年—1965年任职于上海某广告公司。</p><p class="ql-block">1966年——1968年任职于上海某模型厂。</p><p class="ql-block">1968年7月—12月被关押于上海静安公安分局。</p><p class="ql-block">1969年1月—1970年7月在上海某厂被劳改。</p><p class="ql-block">1970年8月—11月上海,在厂被隔离审查。</p><p class="ql-block">1970年12月—71年9月在上海某地毯厂被审查。</p><p class="ql-block">1971年10月— 72年2月在上海某绣品厂被隔离。</p><p class="ql-block">1972年3月—72年6月在上海本厂防空洞被隔离。</p><p class="ql-block">1976年6月—1979年底在上海本厂被劳改。</p><p class="ql-block">1980年,任《美化生活》杂志主编,上海工艺美术协会常务理事、秘书长,获日本神奈川1980年春季美术大展一等金奖。</p><p class="ql-block">1981年—1982年7月任职于上海工艺美术协会。</p><p class="ql-block">1982年8月下旬离开中国,赴美国游学,开始他的长途跋涉。</p> <p class="ql-block">在那些特殊岁月里,木心多次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关押,劳改。岁月蹉跎,痴心未改。</p><p class="ql-block">在监狱中,他从写交代材料的纸里,偷偷留下66张白纸,写满了65万字的手稿,藏在棉袄夹层里。</p> <p class="ql-block">字迹非常小,需要无数倍放大才能看清。</p> <p class="ql-block">木心写成书法条幅的两首诗。寻找故园,感慨万千。</p> <p class="ql-block">他说:"许多个人加起来,便是时代。我要在自己的身上克服这个时代。"</p><p class="ql-block">1982年,50多岁的木心毅然决定前往美国纽约,並停留下来,在此期间,他也曾游历欧州,文化艺术建筑考古,涉猎甚广。</p> <p class="ql-block">来到美国之后,木心经历了一段非常艰难困苦的时光。为了生活,他还和别人一起去修古董,以赚取生活费。也正是在此时,木心一直坚持写作绘画,並卓有成就。</p> <p class="ql-block">木心为华人文艺青年开设了文学讲席,没教室,没课本,甚至席地而坐,从希腊神话讲到近代文学,总计85堂课。热血沸腾开讲,这么一讲,就是五年。</p><p class="ql-block">在此期间,他一面做画,一面写作,还给学生们开讲《世界文学史》。当时每一节的备课都有两万字。</p><p class="ql-block">这些内容后来被当年的学生陈丹青编撰成《文学回忆录》,这是木心留给文艺青年的启蒙,也是留给世界的礼物,文学的福音。</p> <p class="ql-block">自嘲当年是"小巴拉子"(小字辈)的陈丹青说:"他是个精灵,我是个野蛮人"。</p><p class="ql-block">梁文道看他50多岁的照片惊道:你不觉得这人像在监牢里呆过的,文革回来的很多作家难免身子勾髅,神情沮丧……但是木心没有。</p> <p class="ql-block">1984年,转机来了,台湾《联合文学》创刊号,专为木心设立"散文展览"。一个文学的鲁滨逊,占了1/3的篇幅。</p><p class="ql-block">同年哈佛大学也为他举办了生平的第一次个展。</p> <p class="ql-block">这里说一个故事。1994年冬,木心第一次回国,看到乌镇以后非常失望,在《乌镇》里说永远不要回来。</p><p class="ql-block">这篇文章被陈向宏看到了,陈向宏是一个很有文化眼光的人,他很惊奇还有人这样写乌镇。他就去问乌镇的很多老人,是否认识孙牧心,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p><p class="ql-block">陈向宏当时是乌镇党委书记,有一次开会,恰巧王安忆坐在他旁边,给了他陈丹青的联系方式,他通过陈丹青联系上了木心。2005年,陈向宏花了很大力气把那个占据孙家大院的翻砂厂迁了出去,重新修葺了木心故居,并郑重地请木心回国。</p><p class="ql-block">木心还是犹豫,像哈姆雷特一样。人家觉得很奇怪。只有陈丹青理解他。原来木心是想看到自己的作品在大陆出版,他才愿意回来。也就是说,大陆读者认可他的作品,他才会心安理得回到大陆来。</p><p class="ql-block">直到2005年,中国大陆终于出版了第一本木心文集。</p> <p class="ql-block">木心早期绘画,比较写实。</p> <p class="ql-block">90年代初,美国著名收藏家罗森奎斯收藏了木心的水墨山水画30余幅,耶鲁出版的《木心画集》也全球发行了。</p><p class="ql-block">木心画作2001年在纽约展出后又进行了全美巡展。</p><p class="ql-block">33幅画作被各大博物馆和私人收藏。</p> <p class="ql-block">木心先生一生出版过16本小说、诗集和散文,不仅于此,他大量的作品尚未整理出版。</p><p class="ql-block">而木心的画作被大英博物馆收藏,他是20世纪中国画家首位。他的散文与福克纳、海明威的作品一道被收入《美国文学史教程》。</p> <p class="ql-block">这里多说两句。</p><p class="ql-block">木心的画作都篇幅较小,我在幻灯投影机放大后才能看清晰画作内容。他擅长晕染表达山水自然,想象空间很大,画法独特,令人着迷。</p><p class="ql-block">虽然他的画作初看令人费解,但每一幅都蕴含深意。木心的独特绘画方式,专业被称为“转印画”。</p><p class="ql-block">转印画的魅力在于它的随机性和即兴创作。木心会在玻璃板上涂抹大量颜料,然后迅速盖上一张白色卡纸,翻转后,卡纸上的画面就会气象万千。这种看似即兴,实际上蕴含着画家的深思与构思。随着木心的逝世,这种独特的画法也似乎失传了。它不仅是一种绘画技巧,更是木心个人情感与思考的载体。</p> <p class="ql-block">晚晴小筑包括庭院和主楼两部分。庭院深深,鸟语花香,安宁美好。木心每天在这里散步。</p> <p class="ql-block">桌子上有木心摆放的自己喜欢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木心先生的画室、客厅、卧室、餐厅,所有物件保持原样,仍旧留有先生最后的气息。</p> <p class="ql-block">先生爱戴的帽子还挂在那里,喜欢的中华香烟还好好摆在桌子上。</p> <p class="ql-block">2011年12月21日凌晨三点,木心再也没有看到新一天的太阳。</p><p class="ql-block">木心一生未娶,他娶了艺术,正如他自己所言"文学是我的信仰,它让我度过劫难"。</p> <p class="ql-block">木心穿过的鞋,用过的物。</p> <p class="ql-block">看他晚年面相还是慈祥的,满足的。</p> <p class="ql-block">他静静地沉睡在故土之上,悄然离去。</p><p class="ql-block">当有人问起,"木心的最后时光都在故乡做些什么?"时,周围的邻居们一脸茫然:"木心是谁?"?没有人知道。</p> <p class="ql-block">晚年木心与两位护工小戴和小杨之间的故事也非常感人。</p><p class="ql-block">小戴和小杨在晚晴小筑照顾老年木心时,得到了木心的悉心指点,并在绘画上取得了长足进步。晚晴小筑里也展出了护工的画作,令我吃惊,但我拍的照片丢失了,这里无法分享。</p><p class="ql-block">木心在遗嘱中将所有财产分给了四个人,其中小戴和小杨分得最多。但是为了保持故居的完整性,他们放弃了。</p><p class="ql-block">目前,小戴仍在木心美术馆工作,继续协助维护和整理木心的事务。木心在生前讲过,真正的大善和大恶都是无人知晓的。</p> <p class="ql-block">陈丹青曾在访谈中问小戴为什么对木心这么好,小戴回答:“外面的人把他们当佣人,木心先生把他们当亲人。”这句话深深触动了陈丹青。</p> <p class="ql-block">木心,真正文艺到骨子里的老头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