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暖不透的海波

回归本真

<p class="ql-block">又是日常漫步红树林湿地栈道,潮汐已上海风仍倔强地抗拒成为浓雾。漫上的海水把春光洒满波面,却留不住一丝蓝色。它上哪来的蓝色呢?蓝色早被高空的春雾偷走了,留给海浪的只有失去饱和度的灰色罢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岭南早春已悄然而至,未必是春节的欢声唤它来,但它刚到,岭南的树叶连忙褪去衰老的叶子,在每次晨雾中孕育新的轮回。</p> <p class="ql-block">我国纹样中常有花的意象,未必真为永生,因为相比肉体凡胎承受病痛,精神的永恒却又能享受感官之乐,不断地经历新生与轮回,正如同花一般。</p><p class="ql-block">于是杂糅多种意义多种花色的宝相花也因此从寺庙到皇室贵族,最后在商品经济飞跃发展的宋辽元时期走进民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可世上哪有永生的物质?就连同被关于永恒之名的恒星,也难免成为黑洞、中子星甚至只是白矮星,最终在爆炸后化为尘埃。所以人类若能像花草那般,纵然生命会消逝但灵魂仍可经历涅槃轮回与新生。</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注意:该图图样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典型的宝相花尚可认出,稍加变化,您还知那是什么吗?我不知,但想知,更想知如何才能机织出指甲盖大小的它。</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毕竟谁愿意把灵魂束缚在巨大的宝相花里,遵守庄严得太枯燥的社会规训呢?但如果灵动有意的花,是灵魂的点缀,那倒不错。</p> <p class="ql-block">于是走着想着,一阵海风入骨,才惊觉栈道已延伸进海,我走下楼梯,看着海水奔涌,看着水花飞溅,看着白沫点点。倘若这是蓝色的海水,或许我会掬一捧抛洒给春天,抛洒给二十多年前的回忆。</p><p class="ql-block">那时总想走远点,想自主走到想去的地方,无奈有太多的烦恼。也想掬一捧抛洒给十多年前的天空,滋润未能与挚友结伴远行的遗憾。</p><p class="ql-block">但想想父母那一辈,他们受限于太多的家庭身份,他们是父母是丈夫是妻子是姐夫姐姐,是叔叔姑姑婶婶姑父,他们无法自主选择自己的未来,被社会文化训练出的文化本能一直推着走。涨潮时离开落潮时下地工作,跟着祖祖辈辈传下的经验,一路走来。</p><p class="ql-block">是啊,有时能像海浪这般自由,那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冲刷着绿油油的灌木,把鱼送到浅海,又不用在乎它们的意愿回到更远方的归宿。</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不过,在社会中好像历史进程才是海浪,所幸我们不是任海浪主宰命运的鱼,我们是人,在历史中活着同时也书写历史。</p> <p class="ql-block">正如曾生活在那座村庄里的那位已离世长辈,他的离世带给我太多遗憾,实际上阿尔茨海默病已经宣告他的提前离世,他已忘掉战争的硝烟牺牲在身边的战友。</p><p class="ql-block">但他又坚强地活着,倔强地记着妻子的名字,记着早逝的弟弟,记着弟弟有个那饱经风霜的儿子,却忘了他的侄子也有儿子,那个不懂事地问曾经战火的侄孙。</p><p class="ql-block">也许,我提前几年走出困境,或许能用我的能力告诉他,他可以放下战争创伤了。但时间不等人,他并没给我足够的时间,疾病对他的侵蚀太快了。</p><p class="ql-block">为何我会执着于构建完整的知识体系,或许是因为恐惧逻辑能力丧失吧。但更多还是希望我的灵魂不被社会身份束缚,我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可以更好地追求更丰富的生命体验,但也可以选择如何维持我与社会的联结,维持我和他们互动时的生命体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当哪天生命面临终结时,我终于不觉生命是虚度的,最起码我也写下了一笔属于我的历史,社会也因为我改变了什么,我在这一程中有更丰富的生命体验,无论是多样化的情感联系,还是多样化的感官体验。</p> <p class="ql-block">为何我会这么想?因为这艘海中的船,哪怕是在浅海,哪怕此时仅随风轻荡,但广府人永远都明白那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p><p class="ql-block">我的确有亲戚被进水的船压在身上,压在浅海,最终溺亡于浅海海底。很多年前,她和丈夫还有兄长们嫂嫂们也包括我的父母一起做发糕,平时忙于学业的我也得以轻松玩乐,时而哄大人开心。</p><p class="ql-block">随着时光流逝我忙于学业与前途,见面少了直到知道她突然离开,离家已久的我只剩错愕。其实婚后的她日子过得也艰难拮据,她注定无法放开作为母亲和妻子还有儿媳的身份,生活的重担最后还是像进水的船,带她走向消逝,也许是绝望到极点以后的解脱。</p><p class="ql-block">她也不是唯一一个可怜人。尚是孩童时,就见到一个老奶奶捶胸大哭,与不喜欢的人有情感隔离的我自然不会因此动情,但对死亡的认知却首次冲击我的大脑。</p><p class="ql-block">据说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有个长辈尚建在,,前一天在海边扒海螺,台风只是掠过海面不至于影响天气,但台风扰动的海水却带走了一条生命。老奶奶年逾七十,她的长辈又是多大呢?如此高寿却未得善终,不禁让老奶奶字面意义地捶胸大哭。当时邻里关系还比较和睦,和他们家关系较近的邻居得知消息后,纷纷前往劝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老一辈广府男性大男子主义,的确和人地矛盾离不开,但广府家庭里亲家却比较有参与感,很大程度是家庭妇女也会参与危险度较高的生产,因此普遍得到夫家与娘家的尊重,娘家亲戚参与度较高也就不奇怪了。</p> <p class="ql-block">这海浪,这山丘,电塔,无数身负父母这一社会身份的广府人,正是在这样的环境打拼出来。这边的广府妇女说方言时已经失去了腔调,剩下的不是强势就是虚荣,可在这样的环境下,谁又能保留广府腔调呢?</p><p class="ql-block">于是,方言特有的腔调,只能在二三十岁的女子口中停留,恰如岭南即将到来的仲春,温暖有度又不至于太过炽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像岭南即将到来的仲春那样,用春光给蓝色的海面铺上一层暖光,每次情绪起伏都保留着广府人作为汉家女子的教养,这份教养不输给其他在岭南的汉族族群。</p> <p class="ql-block">绝大多数人的人生,都如同被安排好的栈道一样,也像熟悉的航道一样,到远处履行家庭义务,又顺着旧有航路回家承担家庭身份。因为他们放下这些后,他就什么也不是。</p><p class="ql-block">或者说他们只有文化本能,而没有自我,更谈不上思考自己要去哪?他们只知道到对面的山上可以等退潮走泥路,也可以等涨潮可以乘船,现在则是可以走栈道到山那边。到那边也只是为了谋生,以承担家庭责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但人的一生只能承担家庭责任吗?我在思索着,回程时回拍了一张照片,似乎有那么点答案。</p> <p class="ql-block">如果他无法远行,他也有他的幸福,最起码他很容易满足,满足于一路上程序完成的愿望,这些愿望就如同有机会看到的各式禽鸟。</p><p class="ql-block">可我放下社会身份后,我仍然是我,你放下社会身份后,你仍然是你,你我为什么不能多吹吹春风,多点期待并感受仲春到来时的欢欣呢?</p><p class="ql-block">我也希望某天,在AI驾驶高速发展的时代,有机会泛舟海面,给自己来一场短暂的精神放逐。</p><p class="ql-block">中国士人千年文化与习惯都是学而优则仕,再后出将入相。</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但无论是什么身份,来场短暂的灵魂放逐,体验暂未知且期待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