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去世，心里的那个标杆轰然倒下——沉痛悼念四叔五叔

七色石（夏荷丽韵—图文皆原创）

2月18日，和老父亲视频得知，两位亲叔叔不到80岁，在正月先后离开了我们。

先是正月初三，五叔去世！正月二十，四叔又去世了。

随着两位叔叔的去世，脑海深处，那些日渐淡忘的模糊，记忆慢慢浮现。

父亲叔伯姊妹七个，父亲排行老大，下面排行有四位叔叔，两位姑姑。

母亲叔伯姊妹也是七个，母亲排行老大，下面有六位舅舅！

由于父母双方家里叔舅姑表亲比较多，像我们这样少小离家又刚参加工作的姑娘，工资都不够自己吃饭，农村礼节又比较繁复众多，按照农村风俗走亲戚的话，根本就走不过来。所以除了父母兄弟姐妹外，姑叔表亲的亲戚就不再走了。作为亲戚虽然不走了，但是若回老家，也要买点礼品去看望同村的叔叔他们。

老家还有个不成文的习俗，亲戚之间即使知道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如果没有接到是主人家正式通知，一般是不能不请自来的。正因为如此，叔表姑舅家的红白喜事，人情礼往，倘若回老家赶上了，就随份子，没赶上也没人通知我们。因为礼尚往来，即便我们送礼了，他们还礼也是不方便，所以彼此也不见怪！

所以五叔去世，我们并不知晓。五叔五岁时便过继给别人，相隔不到3公里，所以平常与大家庭常走动，在大家心目中，他只是换一村子居住而已，与大家庭一直很亲。

印象中的五叔长得很帅，在那个农村绝大多数人都是文盲的年代，五叔高中毕业，也算是文化人，长得白白净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上衣口袋总是别着一支钢笔。他先是在乡里做事，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下海自己做点小本经营。

那个时候，人们对于国家政策是边观望边探索，具体政策的执行，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如何把握边界，没有明确，五叔也算是走在先列，还曾经因为收购粮食转卖，被定为投机倒把，拘留过。

后来，虽然收购粮食转卖并不违法，但事情已经过了，五叔仍在做着一些小本生意。那时，他是当地第一个买摩托车的人。五叔后来的经历，由于我少小离家求学，就不知道了。

五叔正月初六出殡的。四叔家的堂哥堂姐赶回来送最后一程，他们返程时，我老父亲已经入睡了，他们到我父亲的床前看完了父亲，说不能在老家留宿，又匆匆的赶回了宜昌。

没想到的是，四叔在2月17日，正月二十也去世了。看来五叔去世时，堂哥堂姐连夜要赶回去，应该是四叔已经有迹象要走了。

从小到大，四叔就是我们心中的偶像，所以家里大妹妹第2天就告诉我们四叔去世的消息，心里便隐隐作痛。

想起小时候，每次四叔回家探亲的情景，每当他离开时，我就隐隐不舍。有几次，我还躲在一个角落偷偷流泪，舍不得他们离开。

后来背井离乡求学，有一次（大约是1990年或1991年）四叔出差经过老家，见我放暑假在家，便叫我回校时转弯到宜昌去一趟。

开学前我还真就去了，四叔四婶很高兴，当时他们家住在葛洲坝集团的家属区，记得他家房子虽然是3室1厅，但是很小。卧室放一张床，基本上就只有一个小过道了，而餐厅和客厅是在一起的，放了一个小沙发就只能放张小桌子了，还得把吃饭的小椅子收起来，才能走道。

房子虽然不大，但是家里有冰箱。那时候，幸福家庭标配三大件是冰箱，电视，洗衣机。其时，四叔家有冰箱和电视，我不记得有没有洗衣机，只看到四婶用手洗衣服。

我记得那个暑假，宜昌天气特别热。一天，堂姐下班后。打开冰箱，拿瓶饮料倒了小半杯，同时也给我倒了半杯。我喝下去，又凉爽又甜蜜。在那个年代来说，农村的孩子除了大粗茶水和白开水外，基本没喝过什么饮料。我虽然在天津求学，但经济拮据，除了校园基本没出去过，故没见过也没有喝过什么饮料。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喝到过这么冰凉甜蜜的饮料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出于怕露怯，也不敢问堂姐，那种感觉记忆犹新。直到多年后才知道，那只是可口可乐而已。

那时候，四叔在该单位应该是中层干部，否则也不会分不到住房。大家住在一起，晚饭后互相串门聊天，每当有同事到家里来，四叔就很自豪地向大家介绍我。

那个年代，他们大多数职工来自农村，而农村通过学习跳出农门的人并不多，女孩子就更少了，所以我很理解四叔的那种自豪感。

白天，四叔和堂姐他们要上班。我就一个人去找我下一届家在宜昌的一个小师妹玩。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四叔还特意找了辆中巴车，到小师妹家去接我。那年代，小车可是稀罕物，所以我特别感动，也特别想体验一下和四叔同车的时光。无奈小师妹父母非常热情，不让我走，四叔便无奈地回去了。

我参加工作后，没有四叔他们的地址，也没有电话，和四叔他们基本失联了。直到2013年回老家参加婚礼，四叔五叔也到场了，机会难得，我便张罗着给老父亲姊妹几个拍合影。老父亲还将自己的唐装，让四叔换上，老哥俩一起开心地合影。那时二叔已经去世了，二婶出镜，现在看这些合影，也是父亲他们兄弟姐妹人数比较齐的一张合影，非常珍贵！

那一次，见到四叔，我们彼此都特别开心，四叔老了很多，年轻时帅气的脸庞已经有了深深皱纹，眼睛出现了浮肿。不过精神状态特别好。由于客人比较多，就只能简单的聊几句，言谈之间，还是能感到，四叔为我两口子能在北京工作而感到自豪，听我简单介绍了我们的工作成绩，他也是非常高兴。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四叔，光顾着照合影去了，没来得及和四叔多聊会，他们就离开了，也没来得及留下他家的电话。

回京后，又投入到繁重的工作和办公室的各种勾心斗角，内耗之中。对四叔有关情况的了解，也是每次回老家从大家的断断续续絮叨中才知道的。

四叔退休后，为了帮衬孩子，缓解经济困了，曾经回老家在山上开了个小采石场，无赖营商环境不好，三天两头有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到山上以各种名义来检查，一个月就20多个工作日，检查次数达甚至高达二十五六次，实际上就是敲竹杠。四叔万般无奈，寒心地放弃了采石场，回到宜昌养老！

记不清楚是哪一年，四叔脑梗了，两只腿走路失去平衡，一只眼睛视力受损而失明。

2021年，老父亲因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四叔的消息，担心和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大姐和姐夫便带他去宜昌看望四叔（见父爱如山）。那个时候，四叔表示想回老家看看，只是腿脚和眼睛不方便，也没有再回去！没想到那一次的相见，却是父亲和四叔的永别。

和老父亲视频时，他其实心里很难过，但是他表面情绪稳定，絮叨着向我讲述那次相见的情形，看上去很轻松，很怀念的样子。

但是我知道，父亲是最疼爱四叔的，上世纪50年代，四叔上高中时住校，都是父亲送柴送米，四叔参军入伍时，父亲把自己准备结婚用的新棉袄亲手穿在四叔身上。听说四叔入伍在韶山冲，父亲高兴又自豪。脱下军装，四叔又进了葛洲坝集团，为国家水利事业做贡献。

从军营到葛洲坝集团，四叔和四婶分居了很多年，那时四婶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在家务农，遇到困难时，孩子们有个头痛脑热时，父亲和母亲及时伸出援助之手。大约是堂兄14岁那年，夜里突发高烧，老父亲背着他，在漆黑的夜里去找赤脚医生。

我还记得有几年，堂哥堂姐已经到宜昌了，只留下6岁的堂弟一人和外婆在家里。他外婆年纪大了，作为农村老人家，少见地比较注重养生，只让堂弟吃到半饱，堂弟经常肚子饿，不敢说。

暑假我就带堂弟玩，经常下午三点钟左右的时候，偷偷给堂弟炒油盐饭吃。吃饱了的堂弟自然不敢告诉外婆，反正吃饱了，不再饿了，就很满足了。

大约是在堂兄17岁时，四叔一家人才得以到宜昌团聚。四叔已错过了教育和陪伴子女的最佳时间，也因此，一家人和我父亲的感情比其他人更深一些。每次四叔回来，基本上都住我老父亲这里。

父亲说，上一次四叔回老家时，也是春节期间，因为三哥在武汉住院，三姐在医院照顾，父亲岁数大了，也不会照顾接待，四叔便住到了五叔家。那是四叔最后一次回老家看看，说起这些时，父亲心里充满了愧疚和遗憾。

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当老家装了电话、普及智能手机后，每年大年初一，四叔和父亲就会通电话或者视频，直到四叔脑梗后，眼睛看不清楚，而父亲耳朵也听不清，两人就只能在大年初一心中互相牵挂。如果双方子女在身边，老哥俩就用子女的手机视频聊几句，聊完后两人才感到心安。

记忆中，四叔的奋斗历程，总是激励着我们，让我们看到，寒门子弟，可以通过学习奋斗跳出农门！

对于我而言，虽然直接接触四叔只有那一年的暑假，但是心里却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记得少年时代，整个大家族在农村，只有四叔是吃国家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亲人们，都以四叔为骄傲，也都觉得只有他的日子好过，没人想过他是具体怎样过的，也包括当年不懂事的我！我甚至在四叔家第一次喝了可口可乐后，觉得四叔家居然喝得起这种奢侈品，也不免羡慕他家条件好。

但工作30多年后，经历了许多的职场斗争，社会吊打，以寒门之身，无背景，无依靠，独自在各种打怪升级中，身心疲惫，百孔千疮，越来越体会到毫无社会背景的四叔，当年要在单位立足，要用微博的工作养活一家五口人的不易。

由于路远，家里有老老少少需要照顾，家族里，四叔的男性侄辈，都去宜昌送别四叔，而我们姐妹在小群里，互相诉说着关于四叔的点点滴滴回忆。

看着姐妹们的发言，怀着复杂的心情下楼散步，此刻春寒未散，路边迎春花悄然开放，意识到北京的春天来了。而我原定春天从北京出发，横穿中原大地，初夏时路过宜昌，准备去看望四叔的，却没想到四叔临终前未能回老家看看，在这个春天里，就这么走了，我心里的那个标杆似乎轰然倒下，同时倒下的，还有一切有关四叔的记忆和一个家族曾经的自豪。

特别是老父亲，一个月失去了两位弟弟，看他说的风轻云淡，其实他也为未能去送四叔一程而遗憾。

愿天堂没有病痛，四叔和五叔一路走好！

好在前几年，与四叔家的堂姐联系上了，便发出信息，请堂姐代劳，替我烧上一点纸，以表怀念。

姐：

春寒料峭之际，惊闻四爷驾鹤西去，倍感悲痛。

近几天，记忆复苏，追忆和四爷的点点滴滴，整理了一些记录碎片，留作怀念。

从小到大，四爷是我们的偶像，也是我们家族的骄傲。

还记得小时候，有几次他回老家，临走的时候，我悄悄的躲在屋角流泪，没人知道我在那干什么，其实我就是在想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

少不更事，总觉得外面世界很很精彩，经历了几十年的社会磨练，才体会到当年四爷独自打拼是多么不容易。

虽然和四爷直接接触时间很短，但他高大的形象一直矗立在心中，他就像我们心中的那一盏明灯，那一个丰碑，让我们看到，人可以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此时此刻，心是沉痛的[大哭][大哭][大哭][大哭]！憋了几天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想到原本计划今年初夏的时候路过宜昌，来看四爷，没想到他却在春天走了。

那天和老父亲视频，他为未能来送他最疼爱的弟弟老四一程而遗憾。

悲伤之际，愿四爷在天堂没有病痛，四爷一路走好。

也请姐姐替我买点纸，给四爷烧一下，代我送一程，以表我深切的怀念。也请四妈和姐姐，大家一起节哀顺变，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四爷也希望看到你们每一天都是灿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