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战友，缅怀英烈——八姑岭战斗亲历者的战地回忆》

刘臣

3月16日，46年前的今天，是自卫反击作战胜利凯旋纪念日。今推此文以示深切缅怀，并肩作战，血战“两岭”为国牺牲的战友！他们才是英雄，我们永远铭记长眠在祖国南疆的英烈！他们的精神将永远传承下去。忠魂不泯,浩气长存。 英魂不朽,精神永续。

首长的题词：“攻克两岭英杰”

虽然已过去46年…但我们时刻没忘记英烈们，你们的音容笑貌时时映在我们的脑海，你们的笑灵永远与我们相伴，你们无畏的身影，留下了岁月的感动，你们英勇的壮举，印证了军人的忠诚，为国捐躯，浩气长存。岁月的流失，抹不去我们心中的怀念！

我的军旅引路人叶祖权连长，与我有三重特殊缘分。1972年11月，时任接兵排长的他亲赴我的家乡河北蔚县，将我这个农家子弟带入了绿色军营；1976年我从123师警卫连排长岗位调任368团4连三排长时，他已是连队主官；更令人感慨的是，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还击战打响时，我们这对老战友各自带领连队承担主攻任务——他率4连猛攻八姑岭，我则作为8连指导员带队强攻八达岭。

这段战友情谊见证着我的成长轨迹：1977年从4连三排长提拔至3营7连指导员岗位，次年因一级战备扩编需要平调至8连任指导员。每当想起叶连长当年在接兵途中教我整理军容、在战术训练时带我复盘推演的场景，便深深感恩这位领路人对我的栽培。

4连连长叶祖权这份46年前的遗书，让人泪奔。

先：

出征将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为此特给你留下不得已说的话。

一、如组织上告知你我已死，请你不要为我而悲伤，要把工作搞好，把孩子带好，把妈照顾好，把身体保重好。

二、根据情况，你可选日改嫁，并把叶青（女儿）带上。

三、到我家一趟，看一眼祖母，因为她常想念着你呢。

四、我还有些东西在贵县（编者注：今贵港市），其中有些是公家的，请与有关人员核实。我连通讯员小关、小彭他们知道。

五、少（欠）别人的一百元钱，请代还。

六、请保留一份我（与）你合影相片，以之留念。

七、写上六条，泪水汪汪，但愿你不悲伤，要坚强，为祖国安全，失去丈夫，自感荣光。

权 79.2.14

在2月17日攻打“八姑岭”战斗中，叶祖权连长身先士卒，模范带头，冲锋在前，果断指挥，英勇顽强。

4连向八姑岭东北侧303高地发起猛攻，担任主攻的2排第一次冲击受阻，叶连长沉着果断地调整部署，以全连主要火力压制303高地顶端的暗堡，并组织1排压制高地右侧火力点，3排压制左侧火力点，掩护2排再次发起攻击，提前50分钟完成了攻占303高地任务。

夺取303高地后，由于兄弟连队进攻受阻，4连来不及协同兄弟连队攻击13号高地。考虑到13号高地是敌核心阵地，只要能攻占该高地，就可以钳制其他敌阵地，震撼敌人，于是叶连长在全连只剩下30多人的情况下，果断组织部队向13号高地发起攻击。天下着蒙蒙细雨，山间云雾缭绕，在指挥所难以观察敌情，叶连长决定靠前指挥，组织2排进攻。副连长莫忠信拦住说：“这里地形高，危险，你还是回到原来指挥所的位置去吧！”叶连长说：“天气不好，指挥所位置太低看不见。”说完，冒着密集的炮火，带领2排连续两次进攻，步步逼近13号高地。正当他要组织第3次冲锋时，敌一发炮弹打来，落在他跟前爆炸，叶连长壮烈牺牲。战后41军追记叶祖权连长一等功。

【战前整编】

1978年深秋的临战整编如同命运齿轮的又一次咬合：当全军战备等级骤然提升至一级时，我们123师由乙种师转为甲种师编制的历史性时刻到来了。作为368团3营7连的军政搭档，我和副连长欧阳小雄共同经历了这场脱胎换骨的变革——步兵营从"三连制"扩编为五足鼎立的战斗群，机炮连更是裂变为锋芒毕露的机枪连与重火力炮连。

在这场编制风暴中，我们这对老搭档迎来了不同的人生轨迹：我作为政工骨干平调至8连坚守指导员岗位，而军事素质过硬的欧阳则带着全营期许，跨营赴新组建的2营任6连连长。临别那日，他摩挲着新领的甲种师臂章对我说："老刘，这回咱们都要带出个响当当的尖刀连！"谁曾想三个月后，这柄双尖刀竟要在八姑岭的硝烟中淬火相击。

【2月26日攻坚战】

1979年2月26日，为配合军师主力围歼敌346师，我团奉命发起八姑岭-八达岭二次攻坚。6连作为主攻先锋，在欧阳小雄连长带领下准时发起进攻。这位曾受团首长亲自嘱托的年轻指挥员始终冲锋在前，指挥全连经多轮拉锯血战，终于在15时前夺占八姑岭主峰首道堑壕。此时各突击连伤亡已逾半数，团指急令预备队8连投入战场。当我和卢永连长率部冲入堑壕时，只见满脸烟尘的欧阳连长军帽早已不知所踪。他紧攥着我的手腕嘶声道："老刘，天黑前拿不下主峰，咱们两个连队都得交待在这儿！"

三人当即在弹痕遍布的堑壕内展开沙盘推演：6连沿东侧山脊实施梯次突击，8连从西翼展开钳形攻势，同时呼叫团炮群对敌纵深火力点实施压制。17时整，在震天炮火掩护下，魏延富、冯和两位排长率突击组如尖刀般刺向主峰。经60分钟白刃相接，血色夕阳中终于飘起占领阵地的信号弹。

【血色黎明】

翌日9时许，我连固守的302高地突遭敌炮火急袭。步谈机里骤然传来周世勇带着哭腔的急报——欧阳连长为掩护通信兵，在弹雨中轰然倒下。几乎同时，隐蔽部右侧传来剧烈爆炸，正操炮射击的张绍云排长连毁三处敌火力点后，被弹片洞穿胸膛。左侧堑壕内，通信员丁德兴的作训服瞬间绽开血花...

1979年2月17日5时，张绍荣（云）率领82无座力炮2个班配属8连向八达岭主峰11号高地发起进攻。6时40分，团炮兵群实施炮火准备，边境两侧顿时火光冲天，敌阵地陷入密集爆炸声中。张绍荣指挥2门82无座力炮紧随主攻排和连指挥所，快速穿越500多米宽的稻田开阔地，涉过十余米宽的深水沟和公路，成功抵达山脚断崖一线。由于火炮装备沉重，张排长组织全排采用搭人梯、撑竹竿、吊绳索等方式，克服2米多高的断崖障碍，迅速推进至11号高地半山腰的第一道铁丝网处。

当部队向铁丝网缺口运动时，越军"A"字型工事和地堡火力突然开火，密集的火力网将主攻排压制在铁丝网前。危急时刻，8连连长卢永立即指挥随行的2挺重机枪和2门82无座力炮占领有利阵地实施火力压制，成功掩护主攻排开辟出一条6米宽的通路，并率先抢占第一道堑壕。此时，占据主峰制高点的越军以猛烈火力封锁堑壕区域，主攻排长冯和腿部中弹仍坚持指挥冲锋，9班长谢文智在冲锋途中壮烈牺牲，7班长彭美成在突入堑壕前不幸中弹重伤，82无座力炮8班长刘建华在准备射击时遭敌隐蔽火力袭击牺牲。面对严峻战况，张排长亲自操炮连续射击，指挥另一门火炮协同作战，成功摧毁敌3个火力点，毙敌4名，为部队夺取主峰阵地创造了决定性条件。此战8连仅用50分钟便攻克11号高地，成为全团首个突破敌防御支撑点的单位，为后续进攻八姑岭核心阵地奠定了重要基础。

当日12时30分，在2营和7连进攻八姑岭受阻之际，团部命令预备队2连投入战斗，同时调遣配属8连的2门无座力炮和2挺重机枪在八达岭南侧建立火力支援阵地。当敌八姑岭西侧石头山的高射机枪疯狂压制2连进攻部队时，82无座力炮9班副班长钟洁群不幸中弹牺牲。关键时刻，张排长再次亲自操炮，精准摧毁敌高射机枪火力点，有力支援2连与主攻部队协同攻占八姑岭，圆满完成作战任务。

**2月26日战斗纪实：八姑岭攻坚与张绍荣排长的最后战斗**

2月26日，上级命令368团对八姑岭发起第二次进攻，2营仍担任主攻，8连作为团预备队待命。战斗从清晨持续至下午14时，2营主攻6连虽成功占领八姑岭第一道堑壕，但因伤亡过大，攻势受阻。团部随即命令8连投入战斗，增强突击力量。

张绍荣排长率领2个82无座力炮班继续配属8连作战。在连长卢永、指导员刘臣的指挥下，8连以1排、3排、4排、重机枪排和82无座力炮排的战斗序列，迅速向敌前沿推进。当部队冲至距八姑岭第一道堑壕仅20多米时，突遭敌主峰轻重火力的猛烈压制。重机枪排3班长黄轩满刚架好机枪准备射击，便被敌火力击中，身负重伤；副班长涂泽民不幸被弹片击中，壮烈牺牲。危急关头，重机枪排长麦启瑞挺身而出，迅速接替射击。与此同时，张绍荣排长指挥2门82无座力炮展开直瞄射击，精准压制敌火力点，为8连最终占领八姑岭主峰提供了关键支援。

然而，8连刚控制主峰表面阵地，便立即遭到敌后方炮阵地及石头山高射机枪的双向火力夹击。若不迅速摧毁敌火力点，敌军极可能发起反扑夺回阵地。关键时刻，卢连长一面请求上级炮火压制敌炮兵阵地，一面命令82无座力炮排摧毁敌高射机枪火力点。张绍荣排长迅速组织火力反击，指挥2门炮对敌目标实施精确打击。战斗中，82无座力炮9班长纪文奇因堑壕狭窄，操炮动作稍显迟缓，张排长见状焦急喊道：“妈的，装好炮弹我来打！”随即第三次亲自操炮射击，连续发射3发炮弹，成功摧毁敌3个火力点。

就在第三发炮弹刚刚击发的瞬间，敌一发迫击炮弹呼啸而至，在连指挥所右侧一米处轰然爆炸。弹片飞溅，张排长闷哼几声，随即倒在血泊之中。指导员刘臣连声呼喊，卫生员迅速撕开他的衣服展开急救，但张排长已无法回应，壮烈牺牲。

8连立即将张绍荣牺牲的情况上报营指挥所。由于战场形势紧迫，遗体无法立即后送，营部指示就地掩埋。刘臣指导员含泪用随身雨衣包裹好张排长的遗体，组织连部人员将其安葬在阵地上。战斗结束数日后，上级下令将烈士遗体运回国内安葬。救护运输队长龙治忠奉命带队重返战场，寻回张绍荣等烈士的遗骸，妥善处理后运送回国，让他们魂归故土。

张绍荣排长在战斗中三次临危操炮，以无畏的勇气和精准的火力支援部队攻坚，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英勇牺牲，为八姑岭战斗的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979年3日21日，其所在部队批准他为革命烈士，并追记一等战功，原广州军区追授战斗英雄“神炮手”荣誉称号。

倪创辉老战友回忆：

“这张珍贵照片，是我当时在团后勤处当文书兼通信员时，带《解放军报》摄影记者孔繁根（抗美援朝战地记者）采访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荣誉称号的陈全钢烈士，生前第一仗孤身境外三天歼敌11名伤敌2名的英雄事迹时，在5连临时宿营地，也是第二仗的进攻出发阵地叫必村山边照的。

陈全钢第一仗后因作战勇敢，火线提拨为7班长，因战事紧张没来得及换装备，用的还是当通信员时的半自动步枪。按武器配备要求班长应为冲锋枪，照相时就借用我携带的冲锋枪。留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

我记得陈全钢当时当着记者面，掏出了父亲战前写给他的信，读给记者听，简捷朴实的文字中，满满的是身为老师的父亲对儿子殷殷的嘱咐和深深的爱，信中都是鼓励全钢英勇顽强杀敌立功报效国家，全家等着他戴着军功章凯旋的话。

当天晚上，部队第二次攻打八姑岭，陈全钢带着7班冲锋在前，在战斗中，因抢救战友，不幸中弹牺牲。

所以这张照片也是陈全钢最后一张遗照，随后新华社《解放军报》陆续登载了这张照片。

每每看到这张陈全钢满脸微笑青春焕发英俊帅气的照片，我就止不住落泪！

陈全钢老战友，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倪创辉战友拿着陈全钢照片讲述当年采访情景。谈汪洋采访。

师长、政委为英雄单位颁奖、

左起：二营营长徐合山（2）全营荣立集体一等功，个人荣立一等功。三营教导员陈雄辉（3）全荣立集体二等功，个人荣立二等功。

他们是时代的楷模，是民族的脊梁。他们的精神，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华儿女，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奋勇拼搏，砥砺前行。让我们铭记英雄的事迹，传承英雄的精神，以更加坚定的信念和更加昂扬的斗志，为祖国的繁荣富强贡献自己的力量。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无愧于那些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幸福，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英雄们。

图：2020年9月22日，在十二道门阵地上，刘臣(边境自卫反击作战中任原123师368团8连指导员，1979年5月任2营教导员)给叶祖权烈士遗孀唐柳先讲述与4连并肩作战血战“八达岭”、“八姑岭”战斗经过，远眺叶祖权烈士牺牲的地方……

图：玉林军分区原政委谈汪洋大校（左1）给叶祖权烈士遗孀唐柳先（中）介绍越南“八达岭、八姑岭”阵地编成…

四连排长曾峥在十二道门阵地上，远眺“八姑岭”高地给唐柳先（遗孀）讲述叶祖权连长牺牲经过……

十二道门位于距靖西市区42公里的龙邦圩南1公里的七星山顶，是建在山顶土层下的一个圆盘状军事大堡垒。建于清光绪十八年(1892年)，用大块料石砌造。

金鸡山炮台、碉堡“十二道门”、扼守此咽喉之地，共同组成这一带的边境防线。79年自卫反击作战团指挥部就设在金鸡山背靠我方半山腰处的一个山洞。

图：在自卫反击作战任8连指导员刘臣向寻访团介绍与叶祖权烈士并肩作战血战“八达岭”、“八姑岭”的战斗经过。

图左起：谈汪洋、刘臣、唐柳先、夏德佳，战友给唐大姐讲述叶祖权烈士的英雄事迹。

在那片曾经硝烟弥漫的边关之地，靖西烈士陵园静静地矗立着，守护着1116名英勇无畏的战士。他们是英雄，是对越自卫还击战中为国捐躯的烈士，是青春与热血的化身。

青春铸就边关魂——靖西烈士陵园中的123师368团英烈，热血忠魂，浩气长存！

“寻访烈士事迹”采访团既4连战友祭奠烈士仪式。

刘臣、谈汪洋与唐柳先丶张保东张向军夫妇和周世勇合影。

图：叶祖权烈士遗孀唐柳先与欧阳小雄烈士生前未婚妻张向军相见拥抱。

当年被欧阳小雄烈士舍身救下的步谈机班长周世勇见到救命恩人连长的亲人激动万分，感恩拥抱，泣不成声。

“血战两岭”两位牺牲主攻连长的亲人一等功臣周世勇（右）42年后相会广西边城靖西烈士陵园！

图：刘臣（中）向唐柳先（右）大姐引见4连司号员李才柱烈士接枪弟弟李才君（左），李才君向唐柳先大姐讲述哥哥在连指挥所附近与叶连长一起牺牲的经过……

当年8连指导员、战后二营教导员刘臣（左），周世勇（中）一路向张向军（右）介绍欧阳小雄果断指挥英勇作战的事迹和他与欧阳小雄“八姑岭”并肩作战的情谊。

九名接枪弟向牺牲的哥哥致哀！

忠魂不泯,浩气长存。

 英魂不朽,精神永续。

图：叶祖权烈士遗孀唐柳先与欧阳小雄烈士生前未婚妻张向军及战友在4连连长叶祖权墓碑前祭拜！

2025年3月，8连指导员刘臣（右）刘远凎烈士弟弟（左）在邕四位战友与刘远凎烈士亲属到烈士陵园祭奠，

2025年3月24日曹全义给四连连长叶祖权烈士祭奠

2025年3月24日谈汪洋给六连连长欧阳小雄烈士祭奠。

2025年3月24日谈汪洋给五连通信员战斗英雄陈全钢烈士祭奠。

让我们铭记那段历史，铭记那些为国捐躯的青春英烈。正是有了他们的付出与牺牲，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和平与安宁。让我们在缅怀中前行，在传承中发扬，用实际行动告慰先烈的在天之灵，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努力奋斗！

（在此感谢唐柳先、张向军、王桂兰亲属提供的三位烈士生前珍贵照片。感谢曹全义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