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味散去之时

虚怀若谷

　　年的脚步，如一阵风，总是来去匆匆。一转眼，春节长假已接近尾声。年味渐渐散去，店铺开门营业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忙着收拾行装，准备回单位上班，他们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惆怅。

丰子恺说：“万般滋味，皆是生活。” 当年，我们在家过完春节，告别亲人要回单位工作，又何尝不也是有这样一番心理状态呢？只不过角色转换了。

　　“炮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过年，那是中华民族最为隆重的传统佳节。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我在浏阳东区一家县属单位工作。刚参加工作的一个毛头小伙子，在人生地不熟的他乡，工作之余格外想家。“每逢佳节倍思亲” ，到了年末，我更是期待着早些回家过年。

一进入腊月，各家各户忙着四处去筹办年货。想到父母亲成年累月为家、为我们操劳，当儿子的虽然囊中羞涩，但也要尽力弄些年货回家。我找关系托人买到了一些鱼和肉，然后，请住当地的同事，将这些鱼和肉一一燻制好。只待单位放假，就带着这些年货回家。那时，交通不便，一票难求。我回家，还需在县城转一趟车。有时没有赶上班车，只得在城里住上一宿。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在浏阳造纸厂工作的同乡，每到过年，他们厂用运货卡车送职工回家。他热情邀我一同搭车回家，真让我喜出望外。头天晚上，我收拾好东西，穿过冷风嗖嗖嗖的田野，摸黑走上三四里，去他那儿住宿蹭车。第二天清晨，登上他们厂的货运车回家。在油布遮盖的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浑浊。一路颠簸起伏，摇摇晃晃，头晕脑胀极不舒服。但，免去了路途中的辛劳辗转和时间耽误，半日就能回家，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高兴和爽快。

　　母亲在西区乡下教书，学校早就放了寒假。我们的家在一所原乡村小学的旧址旁，离小集镇有二三公里。年关将至，母亲提着菜篮子，一次次往返于小集镇，挑我们爱吃的悉数购买。那几间简陋的房子，是当年我们家准备落户农 村时而建造。它承载着父母亲一辈子的记忆。屋子的里里外外，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母亲扳着指头，计算着我们回家过年的日子。

回到了家里，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忙着把我们让到屋里。我们喝着母亲泡着的热茶，清香沁入心脾，一股暖流遍布全身。顿时，所有的旅途的劳顿疲惫，一扫而光。“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母亲端详着我们，问长问短。她摸了摸我的衣服问道：“冷不冷呀？天凉了，要多穿件衣，别感冒了。要注意劳逸结合，别弄坏了身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母亲端上一大盆炒花生、油炸薯片，还有西区特色自晒的萝卜皮。这些撒上了甘草和辣椒粉的萝卜皮，充满了母亲的味道。既脆又爽口，真是辣在嘴里，甜在心头。

在县属中学工作的父亲，是个大忙人，一年到头总是事务缠身。听说我们回家了，他写完学校的宣传黑板报，也回到乡下的家中。他还没喘口气，就在门口张贴起他亲手写的春联，我们也忙着搬凳子，抹浆糊，调看修正春联张贴的位置。按父亲吩咐，我们又去给左邻右舍送春联。

　　除夕之夜的团年饭，很是丰盛，香气四溢。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过后，父亲高兴地举起酒杯说，全家团圆，兴旺发达，我们高高兴喝一杯。说完他眯着眼睛喝起了酒。我们也举起了杯子，同祝福父母亲健康长寿。此时，我们都沉浸在幸福之中。饭桌上，一家子天南地北话家常。这甜美温馨的画面，成为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珍藏。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那时的守岁，没有电视和春晚。我们围坐火炉，父亲兴奋地拉起二胡，前奏曲一过，我们就随着旋律伴唱起来。唱完了戏剧花鼓调，又唱起了《洪湖水浪打浪》。尽兴后，我们又玩起了扑克牌。当时的玩法：只有一副扑克牌，叫主做庄家。输一次就要被画上一笔乌龟，直到画成了一只乌龟，这一局才算结束。母亲打牌有个习惯，如果拿到了大小王牌，就会故意竖起大拇指和小拇指，放在嘴边作吸烟态。大家心知肚明，笑得前俯后仰。

已是凌晨二三点了，我们还玩兴正浓。多日的劳累让母亲疲惫不堪，实在熬不住了。她又不忍心扫了我们的兴，转身又端来满满一大盆盐旱茶，叮嘱我们要早点休息，然后睡去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不知不觉，年就这样过了。我们要返回单位上班了，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母亲也有些惆怅，她喃喃地自语道：“记得你们风尘仆仆地归来，眨眼之间又要走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改革开放后，人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我们有了私家车，回家过年，没有了往年路途的艰辛。父母亲离退休了，也住到了位于小集镇上的中学教师公寓。他们的日常生活，远比在乡下方便快捷了许多。我们兄弟成家后，添丁进口，带着孩子回家过年。家里一下子，就变得更加热闹起来了。父母亲喜气洋洋，他们的那股高兴劲，简直没法形容了。

每当我们回来，母亲就要忙着张罗铺盖，安排住宿。父母们除了对子女们的关爱外，还多了一层对孙辈们的隔代疼爱。过年时，父母亲不但要给他们红包，还要想尽办法，要让孙辈们吃好喝好，哄他们开心。他们虽然不停地忙碌着，但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孩子们奶声奶气的一声公公、娭毑的呼唤，让他们的心似乎都要被甜蜜化了。当年过完了，年味散去时，我们要返回单位工作，孙子们缠着爷爷、奶奶不肯走。父亲老泪纵横地说：“我真舍不得两个孙子离开。” 目睹这一场景，我们一路无语。

　　“老去又逢新岁月，春来更有好花枝。” 过年，有着对情感的寄托，对家的眷恋，对未来的期盼。年，总是这样隆重而来，悄然而去。当年味散去之时，人们的生活又归于平静。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我们在感受身边美好的同时，更要珍惜与家人团聚的时光。无论生活多么繁忙，生活节奏多么快捷，我们对家的牵挂，对爱的执着，都始终不渝。

有人说：“过去缺物资，不缺年味；如今不缺物资，缺年味。” 应该说，年味，不仅仅是一种氛围，更是一种文化和精神的传承。人们在过年的忙碌中感受着传统与现代的交融，享受着亲情与友情的温暖。我们要以平常心对待过年，对待年味的消失。怀揣一颗感恩的心，热爱生活，快乐在当下。生活每一处都充满阳光，生活每一处都有年味。我想。

（部分图片来源网络致谢）

2025年2月于浏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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