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青春留在了火热军营》(人生纪实)连载三

清风亮剑

<p class="ql-block">——长城脚下餐风雪</p><p class="ql-block">潘家口水库工程,位于喜峰口长城脚下。在流经这里的滦河上筑坝蓄水,就是要实现工程项目的两大功能:首先是引取滦河水以接济当时严重缺水的天津,即所谓“引滦入津”;其次是充分利用这里的水资源蓄水发电,为老区人民发展经济、改善生活提供电能。</p><p class="ql-block">这里地处冀东山区,冬季气候常在零下几度甚至十几度,施工条件十分恶劣。把这项使命光荣、任务艰巨的工程建设任务交由部队来承担,或许决策者们正是看中了我们这支水电铁军“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战斗力吧。</p><p class="ql-block">在这里,我和我的战友们餐风雪斗严寒,不畏艰难险阻,“十年磨一剑”,为引滦入津——潘家口工程建设奉献了自己的青春热血和汗水。</p><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初到潘家口,部队在自己搭建的活动板房扎营,机关人员被临时安置在大关庄老乡家里。记得刚收拾停当安顿下来,就进入初冬了。</p><p class="ql-block">大关庄,可谓名副其实。庄子里关姓居多,住着好几十户人家,街道纵横有序,几乎一个模样的砖木平房分布整齐,简直就像个小镇子。这里处于洒河桥镇与潘家口工程工地之间,距两边都只有几公里,离洒河桥稍近。</p><p class="ql-block">后勤机关人员三三两两分散驻扎于庄子的西部。我先是和刚增配的那名干事住在一位军属大娘家里,后又到处长的房东家里和处长同住了一段时间直至搬进营房。到底是经过战争洗礼的老区人民,我寄居过的两家房东都是那样热情真诚、淳朴善良,为我们烧炕、送开水等,让我们备感亲切。我还记得,在军属大娘家里寄居时我患了一次重感冒,大娘知道后连忙给我煮了一大碗姜汤面送过来,硬是要我趁热吃了好发发汗。她还多次用大白菜、豆腐干之类做馅(那时他们难得吃上肉)包饺子请我们,让人实在盛情难却。【图三:图为作者在军属房大娘家所住东厢房前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到北方后的第一个冬天就是住在老乡家度过的,也是我们第一次领教这里冬天的寒冷——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寒冬之夜在老乡家炕头上赶写处里年度工作总结那点事。那时,我和处长同睡在一个大炕上,炕的两头作铺,中间一块地方放上一个炕桌。数九寒夜, 屋外北风呼啸,屋内虽相对暖和一点,但仍 能感到寒意。为了御寒,我不得不将总结搬到炕上去写, 盘腿坐在炕桌前,再把两腿伸进被窝里。由于太冷, 尽管双手戴着毛线手套但还是常常被冻得发麻,需要不时停 下笔来搓手取暖。为了完成任务,就这样一连几个晚上挑灯夜战。有时睡在炕另一头的处长一觉醒来见我还在 写,便少不了几句让我快睡的催促。</p><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1976年初夏,我从后勤处被调到司令部军务股任参谋,从此效力于部队军务工作近十年,直至解甲归“田”。</p><p class="ql-block">军务股是负责全团部队管理教育及兵员人事、保密文印等工作的职能部门。就基建工程兵部队而言,军务工作的根本宗旨和目的,在于培养部队良好作风,增强提高部队战斗力,确保部队施工及其他各项任务的完成。</p><p class="ql-block">初干军务,股长安排我做兵员人事工作。在这一岗位工作的几年时间里,我最感棘手、也是军务工作的一大难点,就是部队中因伤因病致残人员的处理安置。主要难在,因无法满足伤残战士的种种要求而导致陷入伤残战士不愿离队、地方民政部门不愿接受的困境。那些年,为处理伤残战士滞留部队的老大难,我每年都会携同一名军医出差一两次去与当地民政部门交涉协商伤残战士移交事宜。</p><p class="ql-block">如果说处理伤残战士问题让我感到艰难,那么对那些在施工中牺牲战士的善后则让我感到悲伤和难过。在一个寒冬的深夜,团里突然接到驻在黄石哨的一个砂石骨料生产连队的报告:一个战士被卷进皮带运输机不幸牺牲了!噩耗传来,我和卫生队一位军医奉命立即赶往事发现场。当我们到达时,眼前的情景让我们泪目:牺牲的那位战士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上,肚子被撕开一个大口,肠子裸露在外还流了出来。我和那位军医赶紧为战士遗体进行收拾、包扎和整理……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时常想起那个深夜,想起那位牺牲的战友。【图四:图为作者2008年6月重回潘家口在烈士纪念碑前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行政管理及养成教育,是部队管理的经常性、基础性工作,是军务工作的首要职责。1981年秋,我被任命为军务股副股长并负责全面工作,两年后又由副转正。自那时起,我就常常被人戏称为“兵司令”了。</p><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国门渐开,外部世界的各种流行风潮和影响接踵而至,穿奇装、留长发、怪打扮等, 成为社会上很多年轻人的时髦追求。军队并非生活在真 空,也开始出现了少数战士留长头发、穿小裤腿、乱改军装的现象。为此,我们采取措施坚决加以制止和纠正。 首先是按照正常程序和方法, 组织、协调所属连队领导特别是主管干部抓好本单位作风纪律的教育和管理。除此之外,组织力量在所属范围实施纠察,随时发现随时纠正。</p><p class="ql-block">每年的老兵退伍,也是部队管理的一项艰巨任务。老兵退伍, 涉及的人员多、问题多、时间紧、工作难度大。因此, 必须周密部署、精心组织实施。 那段时间,从上到下各级各单位,领导重视、部门配合、齐抓共管,以确保这项工作的顺利开展和完成。作为职能部门,我们更是责无旁贷,全力以赴投入到这项工作中来,抓布置、抓协调、抓督导落实, 哪里有问题、有困难、有麻烦,就直奔哪里帮助解决。 那些日子,真是到了神经紧绷的状态。</p><p class="ql-block">退伍老兵离队时,组织好送离中转也是重要一环。 有一年冬天的老兵退伍工作,上级要求各部队要将退伍战士统一送到北京站,再行分散由各送兵小组负责送往 各地。 团里为此组成送兵工作组,专门负责从部队到北京退伍兵转运分流的组织指挥。</p><p class="ql-block">在凛冽的寒风中,我们带着十多辆满载退伍战士、 车身贴着大红标语的车队,浩浩荡荡朝北京方向行进。 路上冰冻打滑,我们的车队不得不倍加小心地往前行驶,那种既希望快些、又担心出状况的心情难以言状。</p><p class="ql-block">进站上车也很不易。那时候,北京站也是人山人海, 拥挤不堪,要想找块空地儿都很难。我们一两百人的队伍要在一起集体进站、集中候车、按车次分批送走,确 保人员不掉队、不走失、不发生安全事故,就要求组织指挥工作必须非常得力和到位,不能有丝毫的疏失和懈怠。为此,我手里操作个半导体喇叭,和几个担负具体工作的同志站外站内、跑前跑后地招呼着,忙活 着,生怕发生什么意外。当整个任务完成下来,我们已是筋疲力尽了。</p><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下连队、到施工一线,帮助工作、值班调度、 参战督战,是那个年代机关干部常要承担的一项任务。</p><p class="ql-block">还记得 1977 年那个感觉特别寒冷的冬天。 当时,潘家口工程已进入紧张的混凝土浇筑阶段, 尽管北方冬冻期按常规不宜进行这样的施工,但为保证工期,仍然在采取各种保暖措施情况下坚持昼夜不间断、一日三班倒地进行施工作业。而我们团是担负混凝土生产、供应的,能否及时确保大坝浇筑的需要, 就成为直接关系大坝浇筑施工进度的重大问题。 可就在这样的关键时期,担负向混凝土拌合环节输送提供水泥的七连老是出现水泥供应跟不上拌合需要的严重状况,进而直接影响到大坝浇筑进度。 为此,团里迅速派出由一名政治处副主任带队,军务、组织、军需部门各一名干部参加的驻连工作组,我作为军务参谋便被抽派成了工作组的一员。稍事准备,我们便带上行李驻进了这个离大坝很近、运转几近失灵的七连。</p><p class="ql-block">确保混凝土生产的水泥供应,是我们工作组协助连 队工作的中心任务和当务之急。而这一任务,最终只能依靠全连官兵特别是广大战士来承担和完成。因此,增 强部队的组织性、纪律性,激发和调动广大战士的积极 性,就成为摆在我们面前的工作难点和重点。</p><p class="ql-block">毫无疑问,这需要多管齐下、“综合治理”。一方面, 从提高战士的认识和觉悟入手,抓思想教育,特别是开展反对和纠正歪风邪气的教育。另一方面, 从强化管理入手,抓规章制度的贯彻落实。与此同时, 坚决实行奖惩并举、扶正祛邪的原则,特别是对于少数经教育仍不改正的严重违规违纪者,坚决给予必要的纪律处分。 除此之外,抓干部和党员骨干,发挥他们的模范带头作用。我们工作组也坚持身体力行,分别轮流带班作业, 和战士一起劳动、一起流汗、一起吃苦,以此来督促带动部队。</p><p class="ql-block">水泥供应保障的施工作业主要有两个环节: 一方面将仓库中的包装水泥搬上传输带并拆去包装、或直接将散水泥搬上传送带输入混凝土拌和楼储存罐,以随时满足混凝土生产的需要;另一方面,当水泥运输车到来时,将运来的水泥卸车搬入仓库。 如果按照今天的机械化、自动化操作则另当别论, 可惜那时没有这样的条件,只能全靠人工作业。这就意味着,将足有四五十公斤重的水泥一包包地搬下车、一包包地搬进仓库、一包包地搬上传输带,全都要用双手来完成。这样的施工作业,劳动强度大是可想而知的。沉甸甸的水泥包,或扛或抱,没完没了,一个工班下来,给我感觉最深的就是腰酸背疼、筋疲力尽。 </p><p class="ql-block">这样的施工作业,粉尘大得很,就跟在灰窟里差不多。上班得“全副武装”地穿戴上工作服、头套、披肩、 防尘口罩、手套等,即使这样,到了下班时也是满身粉尘、“面目全非”,连头发、眉毛、鼻孔、耳朵、嘴角都沾满了水泥灰。这样的施工作业,在滴水成冰的严冬条件下更是具有挑战性。那时,我和战士们一样,下班后的第 一件事就是赶紧拿拌合楼下的高压气管全身上下地吹灰除尘,然后去洗个热水澡。</p><p class="ql-block">尽管如此,一旦出现水泥供应不上的情况,还是难免受到上级的责问和批评。有这样一天深夜,支队指挥所一通急促的电话把我们工作组几个人火急火燎地召了去——原来是水泥供应告急! 进得指挥所,就见来支队驻点督战、那时还是水指 副参谋长的崔军正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让人有点不寒而栗。待我们刚坐定,他就不由分说对我们质问和训斥起来,并大声警告道:“你们如果影响了大坝浇筑,我就撤你们的职!”</p><p class="ql-block">1978 年的春节过得很不平常:就在那个爆竹声声、万家团圆的除夕之夜,我还和连队的同志们正冒着零下十多度的严寒战斗在水泥工地上。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努力,水泥保供正常运转起来,老兵退伍工作顺利结束,连队各方面都有了较大起色, 工作组也于次年春暖时撤回了机关。</p><p class="ql-block">4</p><p class="ql-block">正当潘家口工程建设如火如荼进行中,1976年那场史无前例的唐山大地震突然不期而至,一夜之间将唐山推进了人间地狱。灾情就是命令,部队闻讯在第一时间就派出兵力赶赴灾区投入抗震救灾。随后一段时间,便实行“两手抓”:一手抓抗震救灾、一手抓工程建设。</p><p class="ql-block">那段时间,除了保留重点工程上必要的施工力量外,其余部队全都投入到抗震救灾中。机关人员也一分为二:一部分上前线参加救灾;一部分留在机关坚守岗位。</p><p class="ql-block">我是机关留守人员。留守机关,就是要保证机关各项工作能够有条不紊地正常开展,还要做好救灾前线的各项保障、调度工作。人少事多,其紧张繁忙可想而知。与此同时,还得随时做好地震的自身预防。事实上,地震余震持续的时间很长,震后月余,因经常发生不大不小的余震,我们不得不在操场上安营,处于白天回屋办公、晚上睡帐篷的半野营状态。</p><p class="ql-block">大约十天后,我作为机关慰问组成员,参加了对抗震救灾部队的慰问活动。从潘家口到唐山一百多公里,沿途所见满目断壁残垣、一片狼藉。</p><p class="ql-block">那时,抗震救灾工作已经从对生还者的搜救转入对废墟的清理。进入唐山市区,所见皆是瓦砾废墟,原来那么熟悉的火车站、汽车站已经找不到它们的准确位置,昔日那个拥有上百万人口、充满生机活力的老工业城市已经彻底消失了。我们的大卡车缓缓地行进在被清理出来的道路上,只见道路两旁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未及搬走的一具具用白色塑料袋裹着的死者遗体,有的还露出已经开始发黑的双脚,散发出阵阵异味,消毒车正忙着洒水消毒……</p><p class="ql-block">到达部队驻地,我们立即展开各项慰问活动:看望部队、分发物资、了解情况,还到作业点参加废墟清理的战斗。</p><p class="ql-block">在部队驻地的所见所闻,使我强烈感受到抗震救灾任务的艰巨和环境的艰苦。部队在一片断壁残垣上清理平整出一块一块的小场地搭起帐篷;帐篷之外几乎被未及清理的像小山一样的废墟堆包围着,废墟堆里还隐埋着那些尚待清理的死者遗体;在搜救生还者和清理废墟的硬仗中,全凭原始工具和人工作业,很多人磨破了双手、累到在搜救现场,还有的受伤致残甚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p><p class="ql-block">十年鏖战,终磨一剑。终于,我们用自己的青春热血和汗水、奉献与牺牲,出色地完成了潘家口水利枢纽一期工程建设任务,获得了基建工程兵领导机关授予的“第一流基建队伍”光荣称号和“全优工程”国家金奖。1983年,我们这支“金奖之师”又陆续撤出潘家口,转战广西隆林红水河畔承担天生桥水电站工程建设。</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清风亮剑,四川大竹人氏,1969年4月参军入伍,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基建工程兵61支队4团服役16年,历任战士、保管员、见习助理员、参谋、副股长、股长等职。1985年1月退伍转业到湖北宜昌市税务局从事税务工作,先后任职副所(科)长、所长、城区分局长、市税务学会秘书长等,曾担任《宜昌税务报》主编、《宜昌税务志》总纂。2009年9月退休,偶有文字见诸网络平台或平面媒体,出版著作《平凡的奋斗》《清风漫笔》。</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