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雨中游杭州

神采飞扬

文/于涛

谷雨前一日，天青如釉。行至何家村口，忽见山岚漫卷，远岫洇作一痕淡墨，恍若谁人失手打翻了宋徽宗的茶盏。龙井茶树在溟濛中次第舒展，嫩芽垂着琉璃珠子，颗颗都是春神未及串好的璎珞。

踩着青苔湿径，听得见满山新叶在吮吸天光。采茶女的竹笠掠过茶垄，惊起三两声鹧鸪，倒比陆羽《茶经》里的碾茶声更古雅三分。狮峰云雾漫过指尖时，忽然懂得茶为何要生在江南——唯有这梅子黄时的雨，能酿出芽尖上那缕至柔至刚的清气。

石亭小憩，瓦当垂瀑如帘。老茶农递来新焙的明前茶，白瓷盏里浮沉着整个西湖的倒影。原来真正的龙井不必饮，单是看着碧汤中舒展的旗枪，便已尝尽草木轮回的禅意。雨丝斜斜穿过茶烟，在泥炉上织出转瞬即逝的经文。

透过云雾，瞥见茶寮粉墙题着"新生活"三字，水痕蜿蜒如宿墨。忽然记起《茶录》有云："其日新者，其香永。"原来万顷茶山不过是面镜子，照见我们心底那亩永远青翠的茶园。归途拾级，满鞋底沾着揉碎的月光与露水，始信人这一生，原是要在烟雨里走失九十九回，方能与自己的清明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