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秦腔,<br>遒劲雄厚,冷倔豪壮;<br>一道龙门,<br>黄河滔滔,鱼龙潜跃;<br>一支巨笔如椽,<br>留下“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br> ——·《中国影像方志》韩城篇 1990年,我从运城驱车北上,路过河津、稷山,从禹门口北的龙门,驶过黄河,到达韩城。因为行色匆匆,赶于开学前把新买的豪华轿车开回宁夏,加上同行没有旅游兴趣和情调,只好插捷路西去黄龙,由洛川北上,留下了半生遗憾。这次因故到西安,去潼关、韩城司马迁祠一游,就是必须完成的心愿。<br>离开西岳庙,驱车走上山陕黄河风情线北上。冬日的渭南原野,在料峭的风中、静谧在一马平川中。风清气和,远近村落城池,沐浴在暖阳中,没有春夏的喧闹,也没有寒冬的寂寥悄怆,略显得空旷沉寂。那是跃进式的城市化后,农村缺少活力的必然。没有人气,经济的活跃有限,活力和生机也有限。但关中平原东北端的风物未变,那就是晚唐诗人黄滔(840~911)《关中言怀其一》所吟:“三秦五岭意,不得不依然。迹寓枯槐曲,业芜芳草川。花当落第眼,雨暗出城天。层阁浮云外,何人动管弦”。一样的意境。<br>我仰慕写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太史公久矣。中国的史家,在历史上风骨远胜于文人。如齐国太史四兄弟,如晋国董狐,宁肯舍弃生命,也不愿阿谀逢迎,篡改历史事实。这就是史笔精神。史马迁亦然,士大夫受宫刑之辱,也要忍气吞声,完成父兄的遗愿,秉笔直书人间春秋。高风亮节完全值得我辈仰慕。加强自我修养,是有智慧的象征;乐于施舍,是行仁德的开端;索取与给予得当,是守道义的标志;如何对待耻辱,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勇敢的标准;树立好的名声,是品行的最高准则。一个士人具备了这五条,才可以在社会上立足,而进入君子的行列。我的青少年时期,就在这样的教诲激励中拼搏纷争,破茧而出的。<div><br><br></div> 伟大的人品、伟大的作品绝不是在奢侈浮华、纸醉金迷、嫩香软语,甚至一帆风顺中、用平庸的姿态、沾着铜臭和淫威,或靠歌功颂德悄然出世。她们总是诞生于苦难中。所以,太史公认为:“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诚如斯言。“亦欲以究天地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记》当得上空前绝后的称誉,将与中华一样与日月同光,永垂不朽。<br>经过大荔、合阳县境,“神游八极,心鹜四海”间,韩城芝川镇到了。司马迁祠就在其东南西枕梁山,东临黄河的山岗上。青山绣岭,芝水萦回,东、西、南、北视野无碍,俯视苍茫秦晋大野,山河形胜,景物之美,当为韩城名胜之冠。 从旅游中心向南,就是山岗下硕大的纪念广场。旅荫环列两侧,白石通道一直推向山麓须弥高台中央金刚座上高大伟岸的太史公塑像。广场东西两翼,汉白玉巨型雕塑迤逦南去,那是太史公笔下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历史人物的群像,恢弘壮丽,形态自如,栩栩如生在太史公的笔端。 顶礼谟拜伟大的学者、不屈的灵魂。左转百米,东向北上的山口就是登山的大道。无法想象,地方官和百姓是怀着怎样崇敬的心情,将那巨型的岩石,凿成板岩、石墩,用人力、畜力,一块块搬上山峦,铺就了这条宽五米,长千米的朝觐大道。日积越累,人踩、马踏、车压,原本基本平整的路面,被磨成了半弧形的路面,流水经过其中可以做渠道用。人格与作品的力量,倾倒了多少有心有情的后人,怀着谦恭敬仰的心态,亦步亦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来此朝拜圣贤。磨弯了巨石铺的朝觐大道。让山岳为之侧目,黄河为之悲鸣! 顺着朝觐大道跌跌绊绊地东转北向,前行了四百米。左侧有一个平整的庭院,石路继续前行,右前侧有座简易牌坊。我踅进院中休息。原来这里是司马迁事迹展馆和宣传基地。一个平整的山垴,一个充满人文气息的绿荫遍布的幽静庭院。西南角,高高的崖壁下有一个经过装饰的岩洞。钻入洞中,原来是一条登山的捷径。石阶蜿蜒曲折,步步上升,右转,眼前豁然开朗。台顶是一转回廊,柱间设有宽阔的板座。道路西去是一座门厅,出门庭可见下山的路直接沿黄公路,终极是韩城八路军纪念馆。退回台口右转,顺石阶上去。这儿背离了司马迁祠的方向,偏向了西北,要登上山顶顺东而下,才可能到达司马迁祠。我们又踱上山间小径蜿蜒而下到刚才取捷径不远处。看到了石板路分为两岔。一条顺原路向上,坡度较陡。一条东向,经过“高山仰止”的牌坊,转弯而上,仰首看见了山巅的司马迁祠。 石路庄重了起来,左边是山林;右边是栓着护路锁链的六棱形石柱,柱顶是镂雕的石鼓。道路因地形所限,无可奈何地砌成了弯弧形;两坡是石块,中间页岩侧立砌成较为齐整的条棱路,增加摩擦力。抬头仰见山门,“史笔昭世”横匾俨然在目,让人肃然起敬。<br>亦步亦趋,步上山门内的平台,走进青砖浮雕“河山之阳”的阙门。升阶进入司马迁祠,祠后是一个山崖上的平冈,一处肃穆静谧的院落,正西面东,五间单檐硬山顶的祭殿庄严地屹立着,阅尽了人间春秋,历经二千年岁月的风霜。太史公的封土墓,就在祭殿后的高阜上,砖拱墓顶有一棵枝干遒劲的古木,如伞盖笼罩着古墓,不知春秋几何?<br>浅斟低吟吧!“高山仰止景行之,万古风华一丹心;表里山河春常在,史家绝唱悼英灵。”